第6章 一百零八穴
文钊睁开眼睛,发现已到辰时,见胡天福还没来,就跑到院子里,把昨日小擒拿手的功夫练了一遍,又把从不欠教他练气的法门练了一遍,文钊练得认真,毫无懈怠。过了一个时辰,胡天福还没来,按照往日,这时辰他早应该到院子里对自己指指点点了,文钊心想:“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文钊从后院的门缝里看,见正堂的后门开着,里面干净整洁,不像是有打斗的痕迹,心想刚来这村子的时候,马夫说过这里有山贼出没,但至今却未见到,乐墨同学和那疯子应该相安无事。山贼不怕,倒是那疯子会对乐墨不利。想想算上今日自己已经四日没有见乐墨了,断耳少眼乃是大残,如果不尽快诊治,也是大有危险,文钊开始担心起她,心想已经答应娶她,如果乐墨死了,自己岂不成了鳏夫。
文钊又想,自己还没拜堂洞房,就落了一个鳏夫之名,将来回家见了父母,如何向二老交代,早知道这样,当初乐墨同学叫自己来陪她,理应拒绝,也不会被那疯子看见,如今乐墨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想到这里,文钊就捶首顿足,悔恨不已。
过了一个时辰,文钊又从后院门缝里往前院看,见这正堂和方才一样,心想难不成乐墨和那疯子不在家里,难道真的有山贼把他们掳走了?
正在文钊想这山贼的时候,蓦地里听见前堂有声音,文钊从门缝里看去,见乐墨蒙着眼睛、盖着耳朵,拄着一根拐棍路过正堂后门,移着寸步缓缓而行。
文钊心想:“完了完了,乐墨真的被剜去了双眼。”见她所在之处和自己相距丈远,文钊砸着后院的门,大叫道:“乐墨同学,是我,帮我开门。”但她似乎没有听见,文钊这时候才想起来,乐墨也被砍了双耳。
这时又一声音道说:“丫头,今天采的蘑菇呢,快拿来,这鸡快出锅了。”这声音离着甚远,像是从前院传来的,文钊一听就晓得是胡天福在说话,心里就骂他不是东西。
文钊想起昨日从不欠叫自己择日再去找他,想必是还要教授自己武功,心想:“今晚就把乐墨同学救出去,这个疯子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孔武有力,自己也难是对手,只能先去从不欠那里把功夫练好了。”
见厨房里还有不少栗子,胡天福说过,每日做的餐食无论好坏都要放到石台上,文钊心想,今晚就带着乐墨离开,也就无需再任他摆布,便把昨日的栗子一锅煮了,收在一个袋子里,从后院凿的大洞里跑了出去。
从不欠庙前的雪堆了有一尺多厚,文钊心道:“这和尚不扫门前雪,庙门都快打不开了,不会他昨晚已经冻死在庙里了吧。”便急忙推门进了去,见从不欠正盘坐在火堆旁边,手里拿了一个偌大的酒坛。
从不欠说道:“小兄弟,来和我喝一壶,暖暖身子。”说着,满了一碗酒递给了文钊。从不欠一张嘴,文钊就闻到他满口酒气,恐怕是已经喝了不少。
文钊摆了摆手,说到:“大师,我父母说过,我年龄小,不叫我饮酒。”
从不欠沉下脸,说道:“你今日来的是时候,能和我畅饮一番,如果你喝不下去,那今日这武功你就练不成了。”
文钊寻思这喝酒还和练武有关,但想到父母训诫难违,就再次拒绝。从不欠说道:“你如果喝酒,我今日就不要你好处,你可喝么?”
文钊说道:“大师要的好处我今天带来了。”说着就把袋子打开,里面露出满满的板栗。
从不欠大笑道:“小兄弟有心,每日总能给我带点什么来。”边说边剥栗子放到嘴里,原来从不欠有酒无菜。从不欠说文钊来的是时候也不假,这板栗正好给他下酒吃。
文钊问道:“大师今日为何不吃马肉了?”
从不欠又满了一碗酒干了,说道:“那马瘦,吃了不到几天就没了。”
文钊心想:“这和尚不种也不收,每日靠吃老底续命,衣着破烂,举止粗俗,不会是个讨饭的和尚吧!”
这时庙外走进来一男子,后面跟着一个人,走近后才看清这后面的是一名围着头巾的女子。来到从不欠跟前,这男子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大师,请救我媳妇一命,她最近食欲不振,吃的不多,却愈发变胖,还光掉头发。您看,这是啥病啊?”
从不欠把酒坛放下,这女子见这和尚不正经,就拽着这男子的衣服欲要离开。这男子摆了一下手,把这女子撇到一边,回过头来,仍然给这和尚跪着。
从不欠见这女子皮肤粗糙、精神不振,就要伸手给她把脉,这女子躲在后面不敢上前,这男子就吼道:“愚妇快过来,还不快叫大师看看。”
从不欠一手探着这女子的脉相,一手把着坛往这空碗里斟酒。女子吓得不敢动,一直低着头。
从不欠说道:“这女人患了闭经症,一定是平日里过度劳累焦虑导致不调,当用红花、丹参、桂枝,用净水熬制服用七日方可缓解。”
这男人连忙给从不欠磕了几头,说道:“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家里刚蒸的馒头,这就送给您了。”说着,就从布裹里拿出十个热馒头来。
待这男子走后,文钊说道:“原来大师靠行医过活。”
从不欠说道:“人体上百条经脉小僧都了如指掌,但练武和行医不同,行医是靠摸人脉门救人,武学是摸人脉门杀人,你可懂?”
文钊心里一哆嗦,想这和尚城府极深,喝酒食肉不说,现在又说杀人。这和尚豪迈奔放,不拘一格,又不擅佛语,不讲佛理,说话毫无保留,像是伪作沙门,这杀人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文钊害怕他酒后疯就不敢多问,便转了话题,问道:“不知大师能否继续教我武功?”
从不欠把刚喝完的酒坛扔到院子中间,一跃落在坛周,单手拍坛顶盖,道:“这是百会穴”,接着双手砍其两侧下方,道:“这是风池穴”,接着脚踢坛底,道:“这是天柱穴。”从不欠一脚踢起坛子,纵身一跃和这坛子一起飞在空中,落地把这坛子接住了,说道:“今天小僧就教你人的一百零八个穴位,你看好了。”
从不欠把酒坛扔在一旁,跳到文钊旁边,托抓起他的双耳,点内侧耳门,摸鼻柱下人中,又下关,风府,风池三穴;摸哑门、缺盆、天容,又摸遍头部二十一个大穴,说道:“头部共九处要害,即百会、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哑门、凤池、人迎。”
文钊眉头紧锁,认真思索方才从不欠点的穴位。文钊从小读书,虽然武功差强人意,但记忆力却异常出众。从不欠教他的穴位,他已铭记于心,比昨日学小擒拿还要快。
从不欠又点文钊的前胸,从天突穴一直摸到内关,说道:“胸腹共十四处要害,即膻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关元、中极、曲骨、鹰窗、乳中、乳根、期门、章门、商曲。”
接着,从不欠转到文钊背面,点其风门穴及以下十几道大穴,说道:“腰背要害为八处,即肺俞、厥阴俞、心俞、肾俞、命门、志室、气海俞、尾闾。”
从不欠说道:“小擒拿手最善擒拿人的四肢,你看好了。”说着就抓住文钊一只手臂,从肩井一直捏到十二经络中的手三阳经和足三阴经,道:“四肢要害五处,即肩井、太渊、足三里、三阴交、涌泉。”
从不欠每说一处经脉就点文钊一下,点满一百零八道大穴后问道:“你记住多少?”
文钊回道:“大概六七成。”
从不欠点点头,道:“你能记住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学会擒拿快和准。”跟着,递给文钊一根木棍,又道:“我说你指,如果你能指对五成,就是天赋极佳。”
文钊接过木棍,听从不欠要考他,就严肃起来,心里默想适才从不欠点他的穴位,嘴里默念了一遍。没想到从不欠脱口连说了十个穴位,即百会穴、膻中、神阙、章门、命门、肩井、内关、风门、天枢、足三里。这十处遍布全身上下,只见文钊站在从不欠身边,哒哒前点数下,跑到他身后点数下,三路点数下,三盘又点数下,之后站回原地,信心满满。
从不欠点点头,说道:“不错,点对了五处,正好五成。”
文钊连忙说道:“不对,怎么可能呢,我记得应该没错,至少点对七八处。”
从不欠说道:“你只是点对了地方,但是没有点对穴位,一处可以有三四个穴位,点错一个,你出招就拿不住对方,那就变成败招。”
文钊问道:“大师请指点,每个人身形腰板各异,我如何能点的快又准呢?”
从不欠回道:“可以从运气开始,你的内功必然经过人体奇经八脉,你自己感受得越多懂得就越多。另外,小擒拿专打人的四肢,你可以从十二大经开始练。”
从不欠叫文钊盘坐在地上,说道:“气从丹田出,集中关元,气海,你可达到?”
文钊闭着双目,感觉真气确实凝聚在这几处。
从不欠说道:“你感觉真气汇聚的地方就是这两处穴位所在。”接着又说道:“气走巨厥,过膻中,你可达到?”
文钊点了点头。
从不欠说道:“气到廉泉,你可能达到?”
文钊感到只有微弱的气息在天突附近凝聚,而再也无法升上去,就摇了摇头。
从不欠说道:“小兄弟靠自己的努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任脉练到如此境界,实属难得。”
从不欠用木棍戳了文钊的风府,说道:“你可将真气运到此处?”
文钊感觉真气在前胸聚集,而后背却丝毫感受不到,便摇了摇头。从不欠又点了一下文钊的神道穴,说道:“这里呢?”
文钊又摇了摇头。
从不欠说道:“你的督脉尚未打通,但是如果你日后勤加锻炼,必然二脉尽通,便可习得天下武功。”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文钊问道:“大师,您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打通督脉吧。”
从不欠说道:“欲壑难填,人有的越多就求的越多,脚踏实地才能走得长远。而且我从不欠帮你,是要还礼的,上次你答应小僧的事情别忘了,要是你敢反悔,我立刻打得你经脉具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文钊跪在地上,给从不欠磕了三个头,说道:“您是我的授业恩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从不欠把文钊扶起来,说道:“小兄弟,我见你为人和善,所以把这小擒拿手和一百零八个穴位都教给你,剩下的只有你日夜苦练,才能小成变大成,记住,小擒拿手在江湖中不算上乘武功,但是这一百零八个穴位是平心静气、万法归一的基础,世间万般武功都包含在人的五脏六腑之中,学武要先究人,究人要先习脉,切记。”
文钊又和从不欠练了几个时辰,一直到酉时才想起来晚上要带乐墨走,就对从不欠说道:“大师,你觉得我现在能打赢那个疯子吗?”
从不欠说道:“小兄弟,你记住我一句话,人要执中庸之道,一以贯之,不要忘记初心和善性。”
文钊向从不欠鞠了一躬,就离开了破庙。
文钊心道:“大师尚无告知我能否打败这疯子,要是我打他不败,把他惹怒了,不但救不了乐墨同学,恐怕还害了她。”
文钊走了一会儿,将近前院门口,看这院门像是半掩,就上去查看,果然今日这门没关,文钊心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是现在走进去,碰见乐墨,就把她带离此处。
这时文钊不再想适才他担忧的事情,只管一股脑溜进前院,见院中无人,就顺着正堂的墙俯身前行,转了一圈也无人,又查看左右两个偏房,突然听见左偏房似乎有人说话,像是两个男子声音,文钊听得清楚,其中一人就是胡天福。
文钊趴在偏房的窗牖旁,见这屋里也有灶台锅碗,便想起白日的事情,那疯子曾叫乐墨去拿蘑菇,想必就是在这里做饭的,心想:“这后院有一间厨房,前院还有厨房,难不成乐墨家是开饭店的。”
这屋子中间有斗拱隔断,一侧为厨房,一侧是客室,文钊见胡天福和一陌生男人坐在椅子上交谈。
这陌生男子说:“天福,这荷花白嫩鸡只有你会做,这次你不出山,我们店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