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看不见的东西
白天皇后忙着监管晚宴场地的布置和安排，商思悠便有了空闲，带着沈时应在宫里参观，顺带回忆她的童年。
“我记得小时候”
沈时应一直在旁听着，商思悠对这个沉默的听众并无意见，自顾自说得开心，根本不在乎有无回应。
二人说着来到御花园，此地各季花朵轮次开放，正值盛夏，园中一片花团锦簇。
花丛中，一个小脑袋躲躲藏藏，自以为躲得很好，在修士的眼中则是一览无遗。
“那边的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哦，你是小十一对不对，猜猜我是谁？”商思悠朝那孩子微笑招手。
那孩子的确是昨日沈时应见过的，按照年纪来算，商思悠离家时那孩子都没出生，她本该不认识，此时却准确叫出了对方——虽然只是在皇子公主中的排序。
小十一看起来很怕生，本来又要像昨天那样跑远，商思悠后面的那个问题却又让她停了下来，怯生生地打量起商思悠，然后摇头。
紧接着小十一就准备跑开，不过商思悠已经在她停顿的片刻间闪到了小十一的身前，半蹲下身体，“跑什么呀？嗯？姐姐长得很吓人吗？”
商思悠的长相自然是不吓人的，小十一猛摇脑袋，商思悠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小孩子对漂亮事物的喜爱十分直接，从她亮晶晶的眼睛就能看得出她对商思悠的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却不影响她怕生。于是小十一开始装哑巴，既然被商思悠堵着跑不了，她就干脆不说话。
此时沈时应也慢吞吞走到两人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影子也分量十足，把本来照在两人身上的阳光挡了个彻底。
小十一不由得往商思悠那边缩了缩。
沈时应低头看着这个小女孩，手一抬，像昨天逗其他小孩一样放出小火苗。
小十一并不领情，干脆直接躲到了商思悠身后。
沈时应迷茫了，这孩子昨天躲在假山后面偷看难道不是想看戏法表演？
商思悠哈哈笑起来，“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大夏天的还给人点火哈哈哈哈”
沈时应觉得小十一躲着他肯定不是商思悠说的原因，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随手掐掉了指尖的火苗，转身到一边去了。
等他走开，小十一才像是松一口气，商思悠趁热打铁，和小朋友聊起天来，小十一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明显听得入神，对商思悠也亲近了些。
后续商思悠干脆直接带上这孩子在宫里到处走起来，沈时应在落后他们五六米开外的位置跟着，商思悠回忆童年的对象也变成了小十一。
反正都是不说话，对她来说也没差别。
途中商思悠还抽空给沈时应传音，解释了小十一的情况以及她带上这孩子的缘由。
这孩子在宫中的地位有些尴尬，母亲是邻国联姻的公主，在宫中多少有受到些排挤。
而小十一又从小表现异于常人，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仙官和国师看过以后又没异常。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小公主脑子不太正常。
“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就难免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和她差不多。”
“不爱说话？”沈时应传音反问。那现在如此巧舌如簧只能说是师父教得好了。
“我指的是孤单，懂不懂！还有你别老找着机会就明里暗里地阴阳我！”商思悠直接用师父爱用的词给沈时应的行为定性。
沈时应哦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商思悠小时候会被孤立。
这孩子母亲出身好有后台，兄长又是太子，本该过得不错的。
不过现在看商思悠脸上并未有异色，显然她对于儿时往事已经不再挂怀，说起时怀念更多，看来无需他安慰了。
两大一小在宫里转了一大圈，中途顾忌小十一体力又休息过几次，等他们逛的差不多已经是午后。
宫里刺客还没找到，禁军还在来回巡逻，相比起他们的肃然，沈时应几人就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
皇宫的戒严对沈时应以及商思悠来说根本没有影响，先不说他们知道所谓刺客的真相。就算不知道，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就算里里外外把皇宫围满，他们也能从天上飞出去。
不过他们的淡定表现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仙人的从容，这种三步一岗的布置，不知真相的普通人本能就会被激起心底的不安。
晚宴快要开始，宫女奉命前来请商思悠回去，提前做些准备，比如换换衣服以及装点一下自己之类的。
商思悠虽然不太喜欢搞得这么繁琐，但这是母亲的好意，在这种小事上让对方开心些她也能接受，就跟着走了，把小十一留给沈时应，让他送这孩子回去。
沈时应看了眼小心翼翼偷瞄他的小不点，“你住哪边？”
小十一沉默地指了个方向。
两人沉默着往前。
沈时应突然问：“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小十一声若蚊蚋，沈时应倒是听得清楚。
她说：“好多死人。”
她说完立即不再出声，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
沈时应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甚至认可地点点头，“眼睛不错，十仙盟五年后向全岚沧大陆招收弟子，可以去试试。”
之后一路他们再也没谁说话，直到沈时应把小十一送到她母亲所在的宫里，小十一都抿着唇，只是在沈时应转身走时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她没问对方所在的宗门能否收她，这孩子虽然只有九岁，心思却也没像同龄孩子一样直来直去，生在皇家，母亲地位特殊，她懵懵懂懂就学会了不少东西。
比如，有些话不用说，就已经是回答。
小十一视线转向天空，皇宫之上淡淡的黑气缭绕不散，那些黑气由宫中不同人身上散出，小十一不确定那是什么，这么多年她只知道黑气越重的人越可怕，比如她的父皇。
而现在，那个正逐渐走远的仙长身上。
黑沉沉的烟雾是小十一前所未见的浓重，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隐约能看见人的头骨与腐烂的脸孔从中冒出，无声的尖啸。
沈时应抬手，按了按耳侧。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