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非对错
冰冷的雨水迅速带走三具尸体上的余温。所谓生死，便在此时此刻被分割开来。
最后的幸存者怔在原地，他的断臂与同伴的尸身滚到一块，竟有种陌生感。
雨水将血色被晕染成极淡的一缕缕，沉入泥土。
唯一还活着的猎妖师颤抖着捡起断臂，脑中不断闪现刚刚那刹那发生的所有。
每个人的攻击全数返还己身，习惯性不下死手的他成了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怎么会这样金丹期的修士居然也在一瞬间就被斩杀，还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这妖类，究竟是什么东西
脑子里一片空白，断臂的猎妖师下意识低着头，沈时应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深深印刻在他心中，他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不，别杀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绷紧的理智终于被扯断，猎妖师嘶喊着冲向远方，断臂处滴落的血在他身后延伸长成不相连的血泊。
他此时此刻仅有的想法就是逃跑，全然忘记了在另一边还有两名同伴在围攻那名女修。
雨幕隔绝了此地发生的一切，雨中奔逃的身影逐渐远去。
而给人留下极深阴影的沈时应连视线都没往旁边偏移丝毫，更没有任何追赶上去斩草除根的想法。
要他死的人现已经死了，于是沈时应将注意力放到师妹那边。
四人之中，师妹入门最晚年龄最小，每日与药草灵丹为伴，虽然精通医理药理，却并非心怀济世之心的良医。
以前师妹还小的时候，来玄虚宗山下寻仙求道的人还不少。那都是些普通人，怀着对仙家种种向往而来，第一次见到师妹的时候还以为是仙童，把师妹给出去的丹药当成仙丹毫不犹豫吞了。
此后来玄虚宗寻求仙缘的人就又少了一批，药鬼的传说则流传开来。
发展到后来，山间的野果也成了药鬼的幻术，当地人路过山中时别说野果，连口山泉水都不敢喝。
沈时应回忆着往年的种种，记忆中那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丫头和不远处那操控着三四把漆黑长管状武器突突突朝前开火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这武器可以将周围灵力短时间内压缩成攻击，操纵起来简单方便，造型和原理上像是民间使用的火铳，不过威力翻了许多倍。并且修士如果不吝啬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其中，打出去的攻击完全可以击穿同阶修士的防御。
仅仅片刻，围攻商思悠的两人就被打碎了防护法器，主动投降。
商思悠用枪口抵在两个修士的脑袋上，朝沈时应传音说可以过来了，然后那张漂亮的脸蛋突然换了另一副表情，弯腰歪头恶狠狠朝两名俘虏道：
“谁派你们来刺杀我和师兄的？”
在两名俘虏的简单解释下，商思悠这才知道这些人是冲小青和师兄来的猎妖师。
“师兄原来是妖族吗，我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商思悠笑吟吟地朝沈时应开口，沈时应摇头否认后，她立即转向两名俘虏，表情再次狰狞：“听见没！我师兄是活生生的人呢族！”
两名猎妖师只得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小青应该也遇到了袭击，她怎么没来找我们？算了，反正也没多远，直接过去问好吧。”商思悠想了想，决定先汇合。
“战斗完之后要怎么什么？”沈时应在她打算就这样离开的时候开口提醒了一句。
商思悠立即翻出一个小册，用灵气挡住雨水的同时翻开，点数起注意事项。
无需大师兄多说，商思悠先是强行给两名猎妖师喂了两颗阻塞灵气流动的丹药，然后到被沈时应干掉的三人尸体边搜罗起战利品，接着想了想，又往那分别往尸体上倒了三瓶化尸液。
看着变得茂盛起来的三处草地，商思悠这才拍了拍手返回，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大师兄。
“做得好。”沈时应点头认可。
于是商思悠在接下来的一整段路都笑容满面，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沈时应几人和小青又碰上的时候，小青已经在山上凿开了一个山洞，他们过来的时候山洞中还燃着个火堆，显然，就算夜宿野外，人形的小青会更讲究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昨日去袭击萧青的几个人都活了下来，此时缩在山洞角落，伤势有轻有重。
两边交换了一下分开这段时间内的经过，终于还原了这次袭击的全貌。
“你们就是靠着这小东西判断我是妖的？”萧青摆弄着猎妖师交出的瓶子，眯着眼睛瞧瓶中的小豆子，“这东西，我好像在哪见过。”
商思悠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多，用一根细树枝探入瓶中戳弄，“还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作炼丹的材料。”
“这是一种诞生自灵气中的精怪，对灵气的感知非常敏锐，平时毛发蓬松，感知到危险时会把自身缩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商思悠从小青手里把瓶子拿过来，用灵力将其与周围隔开，没一会，瓶中的小东西逐渐放松下来，根根毛发舒展开，像个蒲公英球。
见此商思悠又把瓶子凑近沈时应，猛地撤掉隔绝外界的屏障，那小团子立即像是被火烫到般缩成黄豆大小，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所以师兄你真不是小青的同类吗，你看它好害怕的样子。”
“我像吗？”沈时应问。
萧青在此时抢答：“怎么就不像了，你看，这次被袭击，唯独跟你交手的人最惨，连性都丢了，好残暴的小石头。”她说着回头朝山洞内温柔一笑，“不像我，顶多抓起来吓唬吓唬他们。”
“我只是给他们照了照镜子而已，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沈时应表情不见丝毫破绽，言谈间对于死人完全没有多余的想法。
“妖类果然残忍，活生生的性命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吗！”
此时，山洞内的猎妖师中有个样貌年轻的少年忍不住出声，积压的愤怒终于忍不住爆发，把他身边的几个同伴都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示意不要多说。
沈时应看了过去，和那少年眼中喷薄的愤怒对上，开口道：“你杀妖与妖杀你有何分别。”
“人族与妖族十代血仇，妖族出现在人族的地盘难道会安好心？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商思悠和萧青对了下视线，商思悠掏出一个药瓶提议道：“师兄你要是觉得吵我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闭嘴，你这个跟妖类狼狈为奸的人族叛徒！别以为我怕了你们，白哥死不瞑目，我要给他报仇！”那少年挣开同伴的手踉跄站起，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武器就随便捡起地上一块碎石，走上前来。
他显然被仇恨与愤怒冲昏了头脑，明知无力取胜，也不甘于就此屈服，否则心中难安。
“我从小长大的村落被你们妖族屠戮，收养了我的大哥也死在你们手上，今日我便是死，也要溅你一身血！”
沈时应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近，抬手制止住了师妹和小青，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映照着少年狰狞的脸与充血的眼，低声道：
“所以，还是为了私仇。”
被那事不关己的冷淡话语声刺激，心中最后一点迟疑也消失，少年低吼着冲上前来，对着沈时应举起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