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盲盒
临近7月20日，高胜寒的受刑日。
虽然大部分民众的注意力都被军体基因会以及他们所获得的战果所吸引，但似乎，人们都喜欢见到昔日里英雄的跌落。
不同于1251年昆古尼尔失效日，任平生的团队在他的带头下，因为私自动用昆古尼尔能源，导致人类损失了数万同胞的群情激愤，关于高胜寒，又一位智械研发学家的受刑，一方面，让民众损失了对智械以及智械团队的信任程度，另一方面，则是在此次潜在的危机事件中，联邦的处理态度和方式，让民众们十分满意。
在这两方面的压迫下，高胜寒的受刑，显得理所当然。
作为曾经美联署智械研发团队的负责人，海格力斯其实有些惭愧，他不仅没有研发出成功的智械，他的原型机，更是三个联署新图灵一项测试得分最低的，更没有什么私底下能拿得出手的，像欧联署“冰块”那样的研究成果。
仿佛海格力斯的话语权还有领导地位，只是来源于他那两米的身高还有健硕的身材。
海格力斯看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虽然没有穿辨识度很高的科研室白袍，但他高大的身躯还有光秃秃的发型也很吸引人注意力。
想到过几天便是那位小高博士的受刑日，海格力斯的内心却又些悲戚，不同于硬汉的外表，他觉得自己可能拥有着十分感性的内心。
关于高胜寒的受刑的来龙去脉，最让海格力斯难以忘怀的，还是卡戎的死亡。
时至今日，海格力斯也没太搞懂，卡戎为什么想要去死，哪怕已经身患绝症，但这样死去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海格力斯不知道，那天卡戎一个人走上那条通天的山路都发生了什么，但他当然也明白，卡戎是想用自己的死亡来顶罪，堵住民众的嘴，堵住话事人的视线。
原本觉得自己受到了卡戎遗命的海格力斯，当然也在卡戎死后努力想要改变些什么，让卡戎死得更有价值。
但无论自己的声势再怎么浩大也无济于事，就如同卡戎的死亡一样，没能溅起一点水花。
联邦，或者说议会，或者说话事人，只用了一项，反人类罪，就把高胜寒打上了人类最严重的耻辱烙印。
而卡戎死亡则定性为了，一位将半生都奉献给智械事业的老人，被高胜寒隐瞒欺骗，在智械计划注定流产和身患绝症的双重打击下，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联邦为了表彰他对人类的杰出贡献，让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为他敞开了怀抱。
这一说法不仅让卡戎赢得了民众们的敬重，更是美化了人们心里对联邦以及可能存在的话事人群体形象，并进一步踩压了高胜寒。
海格力斯常因为这事的后续自责不已，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导致了现在的结局，如果那个桀骜不驯的小老头知道自己的死亡不仅没有改变高胜寒受刑的决定，更加重了这件事上民众舆论的力量，想来肯定会骂自己一无是处吧。
直到雨霖铃苏醒回归，海格力斯才仿佛找到了自我。他决定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保护两位女性的责任。
为此，他特意去找了在尤尼梅特飞升党担任要职的弟弟。
第五纪的人类，对这个追求机械飞升的组织，多抱一种观望的态度，少部分人也会反感和不屑。
在自己的弟弟加入飞升党后，海格力斯并没有因此对他产生什么芥蒂，只是对他违背世俗再一次更改了自己的姓名这一点有些不满，反倒是更名后现在自称毗摩质多罗的弟弟好像与自己有些疏远。
在雨霖铃要求制作轮椅的那一天，海格力斯便在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弟弟，希望他能从一个机械飞升主义者的角度和方向给自己一些建议。
但对方却对将飞升党的技术用在制作一把小轮椅一事上显得十分不屑且反感。海格力斯便没有多说，可没过多久，弟弟却发来通讯，虽然通讯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找人送来了一些用得上的配件。
海格力斯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弟弟，只觉得他可能就是嘴硬热心肠，而面对那些送来的武器系统配件，他也觉得弟弟想的还是很周到的，考虑到了雨霖铃的人身安全问题。
街上的行人都是避开海格力斯行走的，既是因为海格力斯那高大的身躯，也是因为他那阴沉的脸色。
想起这些事，海格力斯便觉得憋屈。而现在，他还有一个大秘密憋在心里。
海格力斯三绕五绕地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米德加尔特亚联署第一区。
看着周围的豪宅别墅，海格力斯却没有多少感觉，自己也有能力买一栋这样的房子，只是比起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海格力斯更喜欢热闹的合院区。
海格力斯眯起眼抬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初具雏形的巴别塔，高耸入云，看不到顶。
心里有些感慨，便走向了其中一栋豪宅别墅前，按动了电子铃。
没过多久，门便打开了。
“欢迎您，海格力斯先生。”
海格力斯没有理会民用智能雅典娜的问好，径直走向一个角落，角落的地面是通往地下的阶梯，这是一个地下室。
海格力斯却轻车熟路地走下阶梯，前往地下室，还十分老练地躲避了因为身高带来的头部碰撞，显然吃过这样的亏了。
走进地下室，明亮的灯光中，舞清影披头散发地坐在一台台连接在一起的计算机前，一边还有一个全息操作台，连接着机械生产手臂。
海格力斯叹了口气，“舞清影博士？”
舞清影并没有转移视线，只是点点头，“来了啊。”
“嗯。”海格力斯回应道。
从半个月之前开始，海格力斯每天都要两头跑，白天在科研室带人协助雨霖铃对智械立春埃癸斯程序以及昆古尼尔程序的完善研究，晚上应舞清影的求助，来到这里，帮助舞清影完成智械后门程序的开发。
想当初，舞清影联系自己，请求自己帮助她开发后门程序的时候海格力斯十分惊讶，理所当然地表示了拒绝，但得知这是拯救高胜寒的唯一办法后，海格力斯有些犹豫，毕竟这可能是影响到全人类安危的大事。
但在舞清影说雨霖铃也知道并默许了此事，以及得到了那个曾经用帽檐划伤自己脸颊的女将军的保证之后，海格力斯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但海格力斯并没有去当面询问雨霖铃，对私自开发后门这件事，她是否知情并默许，海格力斯并没有问，也不想问，他不认为舞清影会骗他，又或者说，他也只是骗了自己那颗想要救出高胜寒的心。
这些天看着舞清影乱糟糟的头发、暗黑的眼眶，不顾形象地开发着程序，海格力斯愈发怀疑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选择。
“雨姐和你们那边的研究怎么样了？”舞清影察觉到海格力斯站在原地不动，转移过来视线并挑起话头。
“还好，在上周立春的埃癸斯程序还有昆古尼尔程序就完善的差不多了。”海格力斯点点头，“最近正要打算调试一下这些程序，但奇怪的是，在宙斯不能开启立春的情况下，这些天立春好像很不情愿开机启动，雨霖铃博士便说是小孩子到青春期了闹情绪，没有太在意。”
“这样啊。”听到雨霖铃的说法，舞清影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们的研究也要完成了，今天，最多明天，就能结束这一切，还好赶上了，在胜寒受刑前赶上了。”
“舞清影博士，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一遍。”海格力斯的神情有些严肃，“我们并不了解后门程序影响智械智能的原理，想必任平生先生也不了解，但我们现在只知道后门程序影响智械智能的这一结果。”
“所以，我们根本不能保证很多东西。”海格力斯无奈地说到，“我们不能保证我们开发的后门与任平生先生开发的一样，即使一样，我们也不能保证智械一样，它们会不会对后门程序产生适用性？智能影响的区间会不会有浮动？一切的一切我们都没办法保证。”
“我明白。”舞清影眼神空洞地点点头，“我们缺少正规的研究以及大量的试验。”
“但我们没有时间了。”舞清影十分疲惫地说到，“我太笨了，老人们说一孕傻三年，我肯定是开始变傻了。”
舞清影说了个玩笑，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做这个程序做的太慢了，我根本没有时间要求叶卡捷琳娜给我一台或者几台量产智械让我试验效果。”
“但即使能试验又能怎样呢？”舞清影沮丧着说，“如果它们不像立春那样听话，我们还能把后门程序拆下来吗？”
舞清影转身看向那几个机械生产手臂下的一块金属芯片，“它已经接近完成了，军体内部的人以我这个为原型抄作业就可以批量生产后门程序了，接下来我只需要给他们演示如何安装、调配和完善就结束了。”
舞清影再次扭头看向海格力斯，在她的脸上有着泪水无声地滑落，单薄的衣物没有遮盖出她因为恐惧的颤抖。
“任平生先生并不是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他只是做出了魔盒把它交给了我。”舞清影的声音有些低落，随即扬起脸在泪花中勾勒出一道慈祥的笑容，“我才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