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常
高胜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冷汗直流，自己并不是从里往外的第二间牢房，更不是第三间牢房，自己是第一间牢房！
自己的牢房再往里的拐角处，只是一条幽暗的走廊，从里面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高胜寒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自己就是最里面的牢房了，那么这些天他是和谁在敲墙打电码交流呢？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高胜寒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到牢房里，他开始觉得门没上锁这事没那么简单，无论是谢必安忘记了上锁，还是特意没有上锁。
他有些紧张地贴着自己牢房的金属大门，想要去看看牢房尽头的走廊，他想去找一下范无救。
偌大的酆都罗山监狱，死寂一般，没有任何人声，两边裂谷之间吹过的风，不断拍打着悬挂在山壁之上的电灯，发出各种晃荡碰撞的声音，有些灯明显已经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
高胜寒谨慎地前进着，缓慢地摸到了牢房的拐角处。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探了出去。
幽暗的山体走廊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如同牢房里的一样，不同的是，受到气流的影响，灯总是在左摇右晃，但幅度却不大。
而在灯下，有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手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摆动，一手拿着一本书籍，一边看书，一边嘴里好像还念叨着什么。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人的衣装服饰，头戴一顶高帽，身着长袍布靴，令人惊悚的是，服装的配色让这人看起来仿佛从中间一分为二，身体左半边是单纯的白色，身体右半边则是极致的黑，长长的头发悬于腰间，也是一半白发一半黑发，十分诡异。
不光是长袍从中一分为二，高帽、布靴都是如此，在摇曳的灯光里，高胜寒才发现，这人的脸庞，甚至裸露在外的双手都是这般配色，左半边脸和左手是惨白的肤色，右半边脸和右手却像是融入黑夜一般的黑肤色，若没有灯光打亮，高胜寒就要以为这人只有半边身子。这人仿佛只有眼睛，没有遵守这极致的对称。
高胜寒收回了脑袋，靠在墙上捂着嘴，紧张的氛围、激动的情绪、不明身份的怪人，都在极力拨动着他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是范无救吗？”高胜寒心里思索着，“范无救不是囚犯吗？”
弄不清楚状况，高胜寒也没有时间多想，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也是为了防止越狱，囚犯在押送至酆都罗山的一路上都是被屏蔽五感的，直至押送到牢房前，才会解除限制，那时的高胜寒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可能跑出来，谁会去想办法记住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高胜寒现在有些后悔，出来的太莽撞了，什么计划都没有做，只是尝试了一下，发现能开门就出来了。
现在要去哪，怎么办，甚至就连自己要不要想办法趁现在越狱都拿不定主意。
高胜寒不禁在想，自己跑了舞清影怎么办，自己有必要跑吗，自己只是想有机会见一面自己的妻儿，对于活下去什么的没抱多大希望。
“出来了啊。”
一道清凉的嗓音响起，宛如透骨寒意。
高胜寒被吓得心脏骤停，看着从走廊里走出的半边黑白怪人来到自己身前，一时间浑身发麻。
“等了你半天了。”
怪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论是怪人的衣着身形还是嗓音，都没能让高胜寒确定怪人是男是女。
“你…………”高胜寒浑身有些颤抖，他根本没听清刚才这怪人说了些什么，“你…………你是什么人？”
怪人一分为二的嘴唇像是裂开一般，弯起一道弧度，微笑着，“这就不认识我了？”
“范…………范无救？”高胜寒颤抖着询问，他这才看清，怪人黑色的右手拿着的不是什么纸质的书籍，而是一套十分复古的黑色竹简，顺势向怪人持白色折扇的惨白左手看去，这左手的肤色却突然让高胜寒每天给自己送饭的牢头谢必安，谢必安从窗口伸进来的手便是这般模样。
“谢必安？”高胜寒紧接着询问，一时间的惊恐过后，显然让自己冷静了不少。
怪人微笑着点点头，“我既是谢必安，也是范无救。”
高胜寒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谢必安，或者说范无救，是个变态吗？
自己关押的这么多天，一边以范无救的身份跟自己隔着墙交流聊天，一边用谢必安的身份给自己送菜送饭。
这人图什么？现在高胜寒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个怪人与那么多女囚发生不正当关系的龌龊故事，但从自己的经历来讲，这人又不折不扣是个变态。
怪人似乎很享受高胜寒这一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的神情，笑意更甚，“你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可以叫我无常大人。”
“之前这里每个囚犯都这么称呼我，其实酆都罗山也没有什么什么牢头，原先人多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些个人，在每一层送饭菜干干活什么的。”自称无常的怪人有些伤春悲秋，“只是现在没什么人了，该走的都走了，弄得我很孤单寂寞。”
无常将黑色竹简还有白色折扇都收入宽大的袖袍，依旧微笑着看向瘫坐在地的高胜寒。
高胜寒被这眼神还有微笑弄得有些心里发毛，“那你今天为什么不给牢门上锁？逗我玩吗？”
“实不相瞒。”无常在原地来回走动了两步，这动作又把高胜寒吓了一跳，“我呢，昨天刚处理了这里的一名囚犯，一个不愿意接受达尔文基因改造的死囚，昨天是他的死期。”
“所以呢，其实这么大的监狱就只剩下你一个囚犯了，而且。”无常眯起了眼睛，“你也马上到死期了。”
“所以你是打算提前处理了我？”高胜寒联想到无常给自己留门的动机，这样就可以给自己捏造一个越狱的罪名。
“其实，你早点死晚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无常笑的有些玩味，“虽然我也很唏嘘，这里就要被联邦取消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以后所有的罪犯无论大小都是处以注射达尔文针剂的刑法，成为一副海猴子的躯体。”
“你真幸运，能够成为酆都罗山的最后一名罪犯。”无常的长袍搭在地面上被来回拖动，“我巴不得你能多活些时日，好让我也能在这里多生活上些日子，我又怎么会提前杀了你呢？”
“没准你想提前退休。”事已至此，高胜寒有些放弃抵抗，这段时间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无常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
“高胜寒博士。”无常第一次称呼高胜寒的姓名，“有人和我谈了一个条件，我很心动。”
高胜寒继续坐在地上，也回应了无常一个轻蔑的冷笑，“无常大人，根据我的经验，你获得了什么心动的事物，总要付出什么同等的代价。”
“你说的对。”无常笑意更盛，“不过我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让你死去，然后活着。”
听到这逻辑不通的话，高胜寒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虽然精神状态有些起伏，但他不傻，自然能听懂无常的意思。
“我活着，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高胜寒有些抬不起头，他开始觉得自己无能且失败，到了现在还要拖他人的后腿。
“这我就不知道了。”无常摇摇头，“但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除非你想拒绝这一切，但你不是很想见见你的妻子和就快要出生的孩子吗？所以我们现在只用好好聊聊，我怎么样让你死亡再活下去。”
高胜寒沉默不语，事实上，他确实有拒绝活下去无常的想法，他不觉得救自己的人是舞清影，舞清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无论是自己还是舞清影，出身都很干净，如果不是因为遇见雨霖铃，很有可能他俩并不会入职科研基地，在各种私底下的斗争中，带着自己的才华和抱负成为一名平凡的人老去。
无常见高胜寒不答话，倒是有些惊讶，“你这人倒是有趣，出不去的时候天天求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又不想要？”
高胜寒抬起头，眼神里有些疲惫，他缓慢地起身，在无常诧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牢房，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无常被弄得一头雾水，气笑着说了一句，“怕你记不得时间，从现在起你还有十四个灯时，之后你就要受刑了，在那之前，门一直都不会上锁。”
高胜寒的步伐没有停顿，他走进牢房关上了大门，有些烦躁地踢翻了地上的餐饭，麻木地摔倒在床上。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是谁要救自己，又是跟谁谈的条件，他希望是雨霖铃，但这就意味着雨霖铃醒来了，那自己曾经选择让她和立春去死，又哪有脸接受雨霖铃的好意，更不论她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况且，在自己和凯瑟琳的要求中，凯瑟琳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舞清影和孩子，雨霖铃和立春，他只能选择一边。高胜寒太害怕了，害怕活下去会改变这一切，他不想面对雨霖铃，更不想面对自己妻儿的尸体，他不想改变这一切，他想自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