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智械之辩
前线战事正酣，后方情势扑朔迷离。
这已经是高胜寒定下三天的最后一天了。到目前为止，不能说研发团队毫无收获，只能说是大家排除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答案。
“小高博士。”接连三天没有好好休息，卡戎的嗓音有些沙哑，“所有的所有全都没有问题。但量产的智械确实无法通过测试。”
高胜寒点点头，“没必要再继续了，大家都歇一歇吧。”
高胜寒疲惫地看向众人，知道时候到了，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说明，真的是后门程序影响了智械的智能。
众人汇集在亚联署科研室里，彼此之间都沉默无言。
高胜寒抚摸着至今仍然拒绝启动的立春，有些迷茫。
亚联署第一医院的病房里，舞清影挺着大肚子，为昏迷的雨霖铃擦拭脸颊。
她被高胜寒支走，让她回家休息，可她又怎么能够安稳地休息，于是便来到了雨霖铃的病房。
病床的另一侧的地面上，简单地铺着一些被褥，上面躺着一身酒气头发凌乱的藏青少将。
舞清影一边擦拭着雨霖铃的肌肤，一边轻声讲述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雨姐，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雨姐，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雨姐，你再不醒过来，小人间都要出生了。”
舞清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自顾自地诉说着一切。
她突然看到了一旁柜子上摆放的奇怪物件，其中一个花花绿绿的正方体，上次她在科研室见过，听说是叫魔方。
另一个不规则的木制物件她不知道是什么，就当她拿在手中把玩时，藏青站了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那个是鲁班锁，小雨她小时候很喜欢玩的东西。”
舞清影点点头，用力掰动了几下，却没有什么作用。
藏青拿过刚才舞清影擦拭雨霖铃的毛巾，抹了一把脸，走到舞清影身前，接过鲁班锁，三下五除二拆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我不懂这玩意跟智械研发有什么关系，但是总有老一辈的人开玩笑说，当年我们父亲就是受到这东西启发，使得亚联署的研发进度远超过其他两个联署，小雨听了这些笑话后倒是很不屑一顾。”藏青好像清醒了一点，整理了一些仪容，“听说智械量产出问题了，是吧？”
“嗯…………”舞清影漫不经心地回答，心里确实在想刚才藏青说的话，那些老一辈的玩笑话。
“前线也用上了基因会的基因士兵。”藏青继续整理衣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个基因会从哪蹦出来的，还是个军方组织，亏我还是个少将，什么都不知道。”
“嗯…………”舞清影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重点，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转瞬即逝。
“也不知道那些基因士兵什么水平，能不能和你们研发的智械相比。”藏青注意到舞清影的出神，看着她手里拿着被拆卸的鲁班锁，“拆完了你是不是不会拼？”
“拆？！”舞清影突然想到在三联署研发团队刚合并的那一天，关于智械武装怎么研发的问题，舞清影语出惊人地说把青蚨剑的剑鞘拆了。
舞清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也没顾上和藏青打招呼，扔下手中的鲁班锁便快步离去。
“不会拼就不会拼，还不让说。”藏青摇摇头，看向通讯器里的留存消息。
“藏青少将，请立刻前往亚联署十八区海潮防御战线。”
这样的消息藏青这些天收到很多条，但他都没有理会，他只想窝在这个小小的病房。
藏青把通讯器扔到一边，检查了一遍检测雨霖铃各项生命体征的仪器，随后失望地摇摇头，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亚联署智械研发基地的科研室里，高胜寒瘫倒在座椅上，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卡戎博士，海格力斯博士，你们有没有试过给智械装载后门程序？”
“小高博士别讲笑话了。”海格力斯不满地摇摇头，“我现在不仅没有笑的心情，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智械后门是被严令禁止的，这严令禁止可不是之前禁止咱们三个联署互相交流那种禁止。”卡戎叹了口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高胜寒纠结着该怎么开口，“如果后门程序能够影响智械的智能呢？”
“别说笑了，后门程序就是后门程序，跟智械的智能有什么关系？”海格力斯愈发不满。
“假如是这样。”卡戎开口说到，“小高博士的想法有点耐人寻味，智械研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人类已有的知识和经验上，我们觉得应该如此便会这么做。”
“但智械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胜寒接过话茬，“它是一种新生物，一种新生物一定有自己的特性，有自己的规则。”
看到二人如此认真地讨论这个玩笑般的问题，海格力斯也加入其中，开始了想象，“比如羊群，要有一个领头羊，其他的羊只用跟着领头的走就好。没准智械也是这样，首先被研发出来的立春在它们自己的生物群体中成为了领头，其他后来的智械无论怎样也无法赶上立春的智能。”
“这想法不错。”卡戎笑了笑，“不过这么想的话，智械这一新物种，肯定不会像我们设想的那般简单，我们只是创造了它，它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特性谁也不知道，没准它们还能谈婚论嫁呢。”
卡戎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啊，像公螳螂和母螳螂一样，母智械还会把公智械吃了。”
三人都被这一想法逗乐了。
笑罢，高胜寒开口说到，“雨姐曾经说过，智械没有性别，只有外观上的男女。”
“这谁知道呢？”卡戎摇摇头，示意高胜寒别那么扫兴。
“那如果后门程序确实可以影响智械智能，而立春之所以能够通过测试，你们的原型机不行，量产智械也不行，是因为立春有后门程序呢？”高胜寒问道。
“那算你们有本事，还有胆子给智械开后门。”海格力斯还沉浸在刚才的想象笑话里。
卡戎却听出了高胜寒的言外之意，他眯起眼睛，“后门对于非智械单位而言，比如宙斯智能，只是一种为了防止其他人类通过非法手段入侵控制获取信息的程序。”
“但。”卡戎停顿了一下，“后门对于智械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智械拥有后门，都不需要别的人类入侵它，智械本身就是它自己最大的入侵者，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给智械开后门，等于给了智械自主权，一个拥有高度智能和效率的智械通过它自己的后门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这是会在一瞬间就脱出人类管控的。”
“卡戎博士说的对。”高胜寒点点头，“顺着这话继续想下去，从这个角度出发，也就是说，只有拥有了后门程序，智械才能成为一个新物种，而不是作为一台机器，成为人类的傀儡。”
“但你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吗？”卡戎眼睛就快要眯成一条缝，“联邦之所以严格管控这一条例，就是因为知道，一旦有任何一台智械开设后门，事态就会在一瞬间超出人类的想象，能给人类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后门程序开设的一切后果，不也是我们人类自己想象的吗？”高胜寒疑惑地说到，“人类凭什么觉得这个新物种会在破坏他们的造物主？按照我们的想法，没准智械的生物特性会像猫猫狗狗一样温顺。”
“但也有可能。”卡戎打断了高胜寒的话，“智械会像波塞冬一样恐怖骇人，甚至比波塞冬更恐怖，因为智械的本事比波塞冬，甚至是比任何一种生物都强出太多了。”
高胜寒点点头，表示了解，正当他准备开口坦白时。
“你知道，假如，我也是说如果。”卡戎阻止了高胜寒开口，“立春拥有后门程序，那我们，或者说监督会、联邦，甚至是全人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销毁立春。”
“如果智械必须拥有后门才能通过测试，拥有智械的能力去和波塞冬对抗。”卡戎面色沉重地说，“这意味着，潘多拉智械计划全面失败，意味着这么多年来，人类赌上命运的方向是错误的，是一条死路。”
“因为人类绝对不会允许一种远比他们本身厉害，远比所有生物都厉害的物种，在不受他们控制的情况下，左右他们自己的生死存亡。”说完这话，卡戎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高胜寒好像现在才明白智械拥有后门意味着什么，想要信任拥有真正自主权的智械会无条件保护人类，听人类的命令，这还真是脆弱的信任，天方夜谭。
他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拥有了一种传说中的核武器，凌驾于波塞冬和人类之上，鱼死网破时的最终兵器。
高胜寒沉默了良久，看着可能已经猜到事实正在沉思的卡戎，还是决定说出事实，他艰难地站起身，好像用劲了全身力气，想要说一个惊天的秘密。
“卡戎博士，海格力斯博士，还有，各位同事。”
与此同时，科研室外的长廊上，舞清影刚进入奥林匹斯山体，因为自己几个月的身孕，一路上只能亦步亦趋地快步走着，终于来到了这条长廊，她再顾不上自己的身孕，小跑了起来，希望来得及告诉高胜寒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