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事故
不同于前线挥洒鲜血的士兵，米德加尔特的联邦民众们对波塞冬清道夫的入侵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威胁，无论是立春在最终测试的表现，还是今日在战场上碾压级的战斗力，都让民众开始相信智械的战斗力，相信着，等到智械批量生产投入使用之后，人类不仅能抵抗清道夫的入侵，也许能直接吹响反攻的号角，前往蔚蓝的大海以绝后患。
夜幕来临，十九区欧联署军方终于得以休息，哪怕是波塞冬清道夫，也需要夜间的休息和睡眠，尽管人类在面对海潮攻势时，确实有过夜间主动袭击的前例，但效果却不是很好。
所以一旦黑暗席卷大地，双方都会很有默契地休息。
但黑夜里，需要休息的只是人类和波塞冬清道夫。
“小普，你要是累了你就先回去吧。”结束了一天的科研，雨霖铃终于得空来到与立春对接的网络监视终端。
普利策却是摇摇头，“没事的雨姐，你们一天才辛苦，我就是坐着看看能有什么累的。”普利策没有离去的意思，她没告诉雨霖铃的是，当她通过立春的视角，看见一只又一只清道夫在面前死去时，在心底，她有一种复仇的畅快感，甚至觉得，在战场上翻转腾挪的不是立春，而是自己。
“雨姐，什么时候能开发出来能由人驾驶的智械就好了，我也想上去砍它们两刀。”普利策起身让开了自己的座位，拉来另一个转椅。
雨霖铃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眼神中透露着疲惫，“第二阶段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研究，但如果只是像开车那样驾驶操作，机械的反应太慢。后来改成了神经接入，结果是人类的神经无法负担机械的操作，极容易造成脑损伤。”雨霖铃从怀里掏出烟盒想提提神，娴熟地抽出一根香烟叼到嘴里，正准备点燃，想到身边还有个小女孩，正打算就此作罢。
“哇，雨姐，这就是他们说你一口抽掉一套房的香烟吗？”普利策连忙凑近好奇了起来，“我能试试吗？”
雨霖铃收起了香烟看着她，“小屁孩，学什么不好学抽烟。”随后清了清嗓子，拨动操作台的一个按钮。
“立春，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雨霖铃博士。”
“很好。”雨霖铃拉近了几下座椅，“准备执行夜间作业。”
“立春收到。”
十九区战场中的一片密林中，一台智械正在快速前进着，没有使用喷射装置，但很难想象这样幅度的移动竟然没有发出相匹配的声音。
立春的视野里并不黑暗，在夜视和红外的双成像视野里，它看见了数十只席地而眠的清道夫。
“太多了，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换一片区域。”雨霖铃看着同步回来的影像，摇了摇头。
立春继续无声地摸索，直到它寻找到一处仅有五只清道夫休息的地方。
“五只，五只立春应该没问题吧。”普利策在一旁握紧了小拳头。
雨霖铃简单计算着，“离这最近的休息区域是刚才那片十四只清道夫的地方，立春从你动手到结束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五秒，而且一旦听到这五只清道夫发出吼叫，立刻撤离。”
“明白。”
“你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雨霖铃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小了起来，好像害怕自己会吵醒这些清道夫似的。
“嘭！”不再隐藏自己的声响，立春短暂地使用了背后的喷射，青蚨抬起又落下。
“嘭！”又是一声加速，迅速改变了自己的位置，又来到另一只已经有所反应的清道夫身前，结束了它的生命。
“嘭！”第三声喷射加速。
屏幕前的雨霖铃已经可以看到另外两只清道夫起身，正准备吼叫。
“嘭！”第四声加速，只剩下一只。
“来不及了，准备撤离！”雨霖铃看着屏幕里红色的清道夫张开了双颚。
“嗤！”一柄绿色的宽大剑刃插入清道夫的脖颈。
“嗷！”清道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吼，但身形还未倒下，被投掷而出的青蚨并没有一击毙命。下一刻，立春已经跃起抓住了剑柄，顺势向上挥去，然后安稳落地。
“看来以后还是四只左右的比较保险。”雨霖铃长舒一口气，“可以了，沿侧方撤离，向十九区昆古尼尔通报刚才那些清道夫休息区域的位置，让昆古尼尔接手吧。”
立春迅速离开这片密林，向十九区驻防区前进。
不一会，数十道白色的流星贴地划过了那片密林，在黑暗中燃起了明亮的火焰。
海明威将军看着阵线前方正奔跑而来的智械，尽管有些不满那个雨霖铃的言语，但他不得不承认，除了轰炸以外的作战时间里，这台智械造成的有效杀伤，恐怕和他们所有人造成的杀伤都不相上下。
这个清早被投放在阵地后方，从蛋壳里爬出来的智械有着这样的杀伤里，海明威属实是没有想到的。今天的海潮防御战，是历史上所有的海潮防御战中，第一次，人类军方的伤亡百分比低于清道夫的伤亡百分比，12％比14％，尽管很接近，也只是一个估算的数据，但人类从没有任何一次防御战中能够在一天之内对清道夫造成如此数量的杀伤。
作为一名在战场上用鲜血和尸体造就的将军，海明威再明白不过，以前的海潮防御战，那都是用人命堆成的高墙，抵挡着一波波的冲击，给昆古尼尔争取发射和蓄能的时间。
他们这些军方的老人总会在自嘲，第五纪军体内的晋升，跟你军功什么的没多少关系，曾经自己的那些战友里比自己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他们都没能活下来，只要你能一直活着，你总能成为老兵，总能带领一方部队。
那些所谓的勇者生，怯者死，跟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论你勇敢还是怂包，能活着，就是一种本事，你想当逃兵？可以，只要你能跑过清道夫，只要你能一直逃下去，逃到最后人类没有土地可以失去。
海明威一生从不相信希望这个词汇，因为他见过太多的绝望和失望，但看着眼前向自己奔跑的大机器，他久违地感觉自己看见了一线希望。如果能多来几台智械，十几台，别说守九个月等研发完毕了，一直守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嘛。
但今天的战果已经表明了，越来越多的清道夫已经可以躲避昆古尼尔的致命射击了，移动速度也愈发迅猛，如果这是一种进化，对于生物来说，波塞冬的进化速度也太快了。
海明威收起思绪，想要和马上到面前的大机器打个招呼，他往前走了两步，夜风吹动了他鲜艳的军装，但他并没有感到凉意，反而感受到一起温暖。
下一刻，在他面前不远处划过了一道白色的流星。
“将军！！！”
身后的士兵慌张地叫喊着。
流星光芒转瞬即逝，海明威抬起了右臂，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明亮的光线，导致眼睛一时间有些模糊，让他觉得他一定是看错了什么。
但随之而来的声音给了他心里重重的一击，那是机械碰撞地面的撞击声，还有金属摩擦声。
“嘭！”
“怎么回事！”网络终端室里，雨霖铃双手猛砸桌面，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屏幕，漆黑的屏幕显示着信号已中断，而在中断前一刻，她看见了刺眼的白光。
“那是，那是昆古尼尔吗？”普利策难以置信地询问。
“宙斯！给我立马接通欧联署十九区的通讯，现在，立刻马上！”雨霖铃愤怒地命令宙斯智能。
海明威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愤，他如果再往前多走上十几步，估计就已经化为尘埃了，但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反而觉得，还不如自己化为尘埃算了。
青蚨滑落在前方，埃癸斯之盾被破坏的只剩下一个轮廓，在地上滚动着然后跌倒在地。
立春左臂和腹部被洞穿，跪倒在地。新型太阳能源的泄露就好像是它乳白色的血液，从腹部不断滑落。
立春跪在那里，双目时不时地亮起。头部的记录程序不断在播放白天时的一段视频。
那是一个士兵，奄奄一息地躺在地面，有气无力地恳求立春帮助他，“我想回家…………帮，帮我，我想，再见到我的母亲。”
尽管是毫无准备突然袭击，面对必中之枪昆古尼尔，但立春还是尽可能地做出了反应，用埃癸斯进行防御。
就像是第五纪人类最伟大的两个发明之间的碰撞，智械最终没能抵挡下这一发突然且致命的射击。
海明威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一时间忘了做出任何的指令。
一个通讯兵着急忙慌地跑来，“将军，一级红色通讯，雨霖铃博士。”
海明威却没有理会，他扭头看向昆古尼尔射击的方向，那是一片黑夜，低声轻语，“抓住他。”
一时间，整个驻防区都警戒了起来，面对来自黑暗中的威胁，所有人都在向来源处摸进。所有人都很清楚，那是一台来自他们自己人的昆古尼尔。
而面对随时可能蓄能完毕发射第二次的昆古尼尔，这位欧联署十九区作战负责人，只是站在原地，跪倒在同样跪倒的立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