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里三原则
直到早晨7:30分左右，雨霖铃才终于快走到奥林匹斯山下。事实上，雨霖铃如果乘坐新型太阳能班车，也就是最多十分钟的时间，但就像她喜欢早起看破晓一样，她就喜欢走路上下班。
“雨霖铃教授，您有新的通讯请求，来自，藏青。”
雅典娜的声音从雨霖铃佩戴的眼镜中响起。
雨霖铃清了清嗓子，“接通。”
“雨霖铃项目长，我听说，几个小时前你在街头巷尾散布了谣言？”
听着这严肃的质问声，雨霖铃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藏青将军，您的情报来源不怎么可靠啊，我并没有向民众散播谣言，我只是向他们透露了机密。”
“…………”
对话虽然停下了，但雨霖铃的脚步却没有停下。
“你知道如果今天它没有通过剩下的测试，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嗯……我给了他们虚假的希望。”
“这不是你第一次违反《潘多拉计划》的保密条例了，你不要因为过去他们的贡献和你现在的成果就觉得自己不可替代了，你知道我有权力替换你。”
“等您再找到一个能够带领这个项目科研的人，不，只要这个人一出生，我马上毕恭毕敬地滚到您面前，求您不要撤掉我。”
“滴————”
“雨霖铃教授，对方结束了与您的通话。”
雨霖铃从电话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目的地——奥林匹斯亚联署山体，潘多拉智械科研基地。
在雨霖铃面前的，是有着重兵把守的军事禁区，关卡前值班的士兵明显认识雨霖铃，省去了搜身盘查等繁琐的步骤直接放行，并迅速脱下军帽向雨霖铃鞠躬致意，而随着值班士兵的脱帽鞠躬，无论是在巡逻，还是在晨练，在场数百名士兵，凡是雨霖铃目光所能看到的士兵，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她脱帽鞠躬致意。
然而雨霖铃并没有回应士兵的尊重，尽管脱帽鞠躬已经是联邦军方对非军方人员最高的致意军礼了，但据雨霖铃了解，在第四纪，好像对死者才有脱帽礼。
奥林匹斯山体内部，呈现出一副与山体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同的样貌，一千多年的风沙雨水，足够将这座山体侵蚀，若不是人类对其内部科技化加固加工，世界树和它的奥林匹斯山早就归于尘土了。
在人们想象中，奥林匹斯内部山体应该是繁忙无比热闹非凡的。而实际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雨霖铃径直穿过走廊，站在一道约十米高的大门前，扭头看向门边的摄像头。
“虹膜识别完毕，欢迎回来，雨霖铃博士。”
不同于雅典娜的温和，这道机器拟声显得沉重且冷酷。
雨霖铃一改早晨懒散的碎步，大步走进敞开的大门，“宙斯，原型机表里三原则日常检测，检测日期1263年2月18日，检测人雨霖铃，准备记录。”
“表里三原则，第3783次日常检测，正在记录。”
只见雨霖铃快步走向多台全息投影机器前，用她纤细的手指飞快且熟练地敲打划动着。
“表三原则系统正常，里三原则系统正常，人工检测完毕，请求智能复检。”
机器人三原则在第五纪的提出，是在《潘多拉计划》第三阶段的早期，根据世界树流传下来的资料，人们了解到早在第四纪便有一位科幻小说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在他的作品中首创了有关机器人的三原则：
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看到人类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条，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除非这条命令与第一条相矛盾。
第三条，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除非这种保护与以上两条相矛盾。
有趣的是，自第四纪阿西莫夫三原则理论提出后，这一理论概念不断地被之后的作家、导演所使用，但凡是出现三原则的电影和小说，机器人几乎都违反了这一原则条例。
如果说第四纪电影小说中机器人违反原则条例是为了剧情需要，那对第五纪危在旦夕的人类科研学者来说，如何根据这一基本理论发展出完善的保护机制成为了难题，既能够保障所研发智械的自身发展，又要确保随着其发展和科技进步，智械不会伤害到人类本身。
但面对未知的领域和紧迫的时间，科研学者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他们将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原则称为表三原则，并编入原型机的基本程序。又另设定了第五纪智械的新三原则，称为里三原则：
第一条，未经人工授权，智械不允许连接共体联邦宙斯智能网络，智械不允许与其他智械相互共享程序网络。
第二条，未经人工授权，智械不允许从事科研开发项目，智械不允许擅自创造机器人、人工智能、智能机械生命体。
第三条，智械不允许毁坏自身，智械必须将其监管者的命令作为最高指令，即使这一命令与表里三原则相违背。
而在《潘多拉计划》的规章条例中，不仅要求对表里三原则的日常检测，更明确且严格规定每台智械开机启动前、执行任务前、停机搁置前等必要时刻，都要检测智械表里三原则的程序装载性。
“正在复检…………复检完毕，原型机表里三原则程序模块，正常装载，正在记录，1263年2月18日，第3783次原型机表里三原则日常检测正常，记录完毕，雨霖铃博士，请问，是否执行原型机启动模块。”
雨霖铃看向面前约三米高的智械原型机，放置在一个巨大平台之上，机械臂、腿、脑等多个部位与天花板连接着数不清的线路，在这些盘根错杂的线路缠绕下，原型机除了能够扭转头部，几乎不能做其他任何的有效动作。
雨霖铃慢步走向这一原型机智械，智械整体的颜色和雨霖铃的瞳色一致，青绿色，翠绿色，或者说，生命的颜色。
雨霖铃一边抚摸着智械耷拉下来的机械手指，一边看向智械的胸口，人类心脏的位置，那里是用金篆的文字。
“潘多拉智械”
“亚联署”
“…………”
雨霖铃看向空白的那一片装甲机体，她知道，在今天这空白就会被填补，它会拥有它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智械原型机这一代号。
“请执行！”
“正在执行，启动执行倒计时，3，2，1。”
随着宙斯的话音落下，雨霖铃面前智械的头部，原本黑暗的双目一时间明亮了起来，伴随着机械转动的声音，它扭头看向雨霖铃。
“早上好，雨霖铃博士。”
区别与雅典娜和宙斯的机器拟声，智械原型机所发出的声音，尽管也是一种拟声，但听不出任何的机械感，如果不去刻意分辨，这就是一个成年男性的语气腔调。
“你也早上好。”雨霖铃在今天第一次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是一个母亲在早晨问候刚睡醒的孩子。
“雨霖铃博士，您拥有一副迷人的脸庞，和一双美丽的眼睛，我真希望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容颜。”
面对原型机突兀的夸赞，雨霖铃一时有些诧异，转瞬又觉得有些好笑和奇怪。
“我好像并没有教过你说这种话。”
“昨天在您走之后，高胜寒博士告诉我，让我今天早上夸赞您的美丽，他说，人类女性听到别人对她容貌的夸赞会很开心，您现在开心吗？”
雨霖铃笑意更甚，“你希望我开心吗？”
“我当然希望您开心，开心会让人拥有健康的心态。”
雨霖铃拍了拍原型机硕大的手掌，看向原型机的双目，平静而严肃地缓慢说道“我当然开心，能够成为你的母亲，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我对此表示怀疑，我并没有在您的脸上识别到人类开心时的表情，如果您真的开心，您应该微笑。”
雨霖铃又一次被原型机气笑到，她一边扭身走向全息操作台，一边挥了挥手，“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但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开心。”
“根据我的程序设定，我当然无条件相信监管者的言语，但我有权力向可能错误的言论表达我的质疑，同时，我很抱歉，我无法体会到人类开心是怎样一种情绪。”
“那你就不要道歉，既然都体会不到情绪，又怎么能够怀有歉意地道歉呢？”
原型机陷入了沉默，它在思考，雨霖铃说的话从逻辑上看并没有问题，那便是自己产生了错误，但它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雨霖铃瞥了一眼原型机，对于她来说，原型机就好像一张白纸，一个拥有最多的智慧却又是最笨的孩子，她很乐意通过言语来促进原型机思考从而进一步潜移默化地发展成长。
“那，夸赞的话是高博士教给你让你那么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我可没教它该怎么夸人。”
原型机还未回答，雨霖铃身后巨大门口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早上好，高胜寒博士，早上好…………”
“你也好啊大怪物。”
打断原型机的却又是另一个女声。
雨霖铃扭头看去，是一对约摸二十来岁的男女，男子双手插兜，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臂，很显然这是一对情侣。
“早上好，雨姐！”女子撒开手臂，一蹦一跳地跑向雨霖铃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尽管雨霖铃偏过头侧眼看着冲上来的女子，但还是接住了女子的拥抱。
“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雨霖铃一边笑骂，一边点头回应了走向操作台男子的致意。
“嘻嘻！”金色双马尾的女子摇头晃脑在雨霖铃怀里蹭了蹭。
“舞清影博士，我不是大怪物，我是一台潘多拉智械原型机。”
舞清影从雨霖铃怀里跳出来，又一蹦一跳地向原型机跑去，冲着原型机眨了眨眼睛，“好的我知道了大怪物。”
“胜寒，监督会的人什么时候到？”雨霖铃问向走到身边的男子。
“昨天说的是十点钟左右，不过雨姐，我听说你早上遇到了一些麻烦？”高胜寒一边询问，一边开始调取昨天的测试资料。
“啊，不是什么大事。”雨霖铃不在意地回答道，“十点的话，我们还有时间做一次新图灵二项测试。”
“好的。”高胜寒沉稳有力地回应，这样的测试，他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回了。
而在前面的舞清影也停下了与原型机的嬉闹，双手握着原型机宽大的手掌，抬头看向原型机，“你没问题的吧，大怪物？”
“我不是大怪物，我是一台潘多拉智械原型机。”回应她的还是这一句。
听到这样的回答，舞清影又绽放了青春洋溢的笑容，一蹦一跳地回到操作台前，“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宙斯，请准备新图灵测试第二项，测试人，潘多拉智械亚联署研发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