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流露真情（3/6）

    我在她对面坐下来，拿起报纸问：“玄姐，要不要我念几段新闻？”

    “不，阿弥，你叫女佣送两杯浓咖啡来，陪我好好坐一坐吧。”

    她没化妆的颜面，倒透出几分清丽，这种自然美，她也许还没大注意。而那紧绷的白里泛红的肌肤，丝毫没有衰颓之迹，是任何男人都很欣赏的。

    “好吧，女佣可能睡了，我来准备吧。”

    我刚刚起身，电话铃响了，在这冷清的深夜，有些惊心。

    丁文玄立刻伸手去抓话筒，刚触到它又猛缩回手，求助地望着我。

    其实此刻我们都明白这电话是谁打来的。我刚抓起话筒，就传来了林俊飞那深情款款的声音：“是文玄吗？”

    我早知道这电话是林俊飞的，此时仍有些酸苦。我默默把话筒递给她，然后慢慢走到客厅门口。我不愿偷听他们的谈话，那无非是一对热恋情侣的喁喁情话。可我也像阿贞一样，为她担心。

    “阿弥！”丁文玄“啪”地丢下话筒，慌慌张张地问“林俊飞约我去香格里拉，你说我去不去？”

    “你自己决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没好气地说。

    “我……想去……”

    她说出这句话，双颊绯红吐艳，就像刚刚拍拖《恋爱)入魔的大女孩。

    我原以为她还会征询我的意见，未料她竟已自己决定了，顿时心里好失望，像堵了一团棉絮。

    我不想多说什么，三十岁的女人一切都该自主，只是提醒她：“要不要阿贞陪你……”

    “不，不，让她休息……哎呀，我该化妆更衣啦，俊飞要我三刻钟赶到，时间好紧张的……”

    她慌慌张张地上楼，不一会儿又慌慌张张地下来。她的妆化得很浓艳，大概因为是晚上，在灯光下可以显得更明媚一些，那套晚装华丽而又合身，却多少带点俗浮，也许正对林俊飞那种人的胃口。

    “阿弥，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样？”

    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我有些伤感，也不表露，淡淡地道：“还可以。

    “真的吗？这下我放心了。”她莫名其妙地兴奋，好像压抑许久的热情在决堤外溢了。

    我不放心她这么去与一个刚刚结识的男人幽会，而且那还是一个黑道大佬，就主动说：“大家姐，我开车送你。”

    “不……必啦,阿弥,你陪我一天,也累了,休息吧。我自己开车去，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也许……”

    她欲言又止，双眸透出的亮光灼人，这时候谁也无法阻拦她。我默然了。

    她连脖子也涨红了，匆匆走出客厅。一会儿，我就听见那辆积架车开出别墅的声音，它在清寂的夜空盘旋了许久，才渐渐消失。

    我走出客厅想回卧房，可双脚却移向车房。清冽的夜风一吹，头脑清晰多了，我不再犹豫，跳上我的红色宝马跑车，把它风快地开向尖东。

    我尾随着那辆白色积架车，在夜晚街灯的照耀下，它格外醒目。

    宽敞的弥敦道上，只有几辆的士在跑。情急的丁文玄把车开得很快，根本没注意我在后面。

    到了香格里拉外面的车场，她把车门一关就急步进入酒店。我只能把车停在离酒店大楼不远的地方，就坐在车内，仰头呆望那一大片房间，这样有何作用，我也不知道。

    几分钟后，十七楼东侧的一个房间的灯光暗了下去。我的心怦怦直跳，一对男女拥抱亲吻的画面，真真切切地浮现眼前，怎么也驱赶不开。

    我趴在方向盘上，头部像受到猛烈拳击一样发痛。热乎乎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眶里渗透出来，想忍也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模糊泪眼中出现了阿贞的宝马跑车。她啥时赶来的？难道她也知道了大家姐……我不敢多想。

    她的车同样是大家姐的礼物,和我的完全一样,只不过是蓝色的。

    她也趴在方向盘上，哭得好伤心，好像她维护许久的偶像突然损坏，痛苦得无法忍受。

    两部小车就这样固执地守候在酒店的阴影里，而楼上所有房间的灯都熄灭了。

    夏夜已深，大厦像头钢筋水泥巨兽，呆笨地挺立在深蓝的夜空里，好像因放纵过度而睏倦不堪，连喘息之力也没有了。

    一连几天，丁文玄都没回来，留在香格里拉，和林俊飞住在一起，似乎把富城和我们都抛在脑后。

    一个坠入情网的女人,比谁都痴迷固执,不到情死网破的一天，她仍会心如火情如炽，沉醉在粉色迷梦里的。

    应该承认，在这几天里，大家姐更年轻娇艳了，宛若带雨梨花，在春阳中颤颤开放。

    除了陪她和林俊飞吃饭外，我和阿贞都很少能接近她。

    残渣和苏丝是两具鬼影，时浮时现。残渣像只合彩的大赢家，得意得有些张狂。而每次苏丝都要来纠缠我，好像我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她非得到不可。

    “阿弥，我放弃过你一次，绝不放弃两次。你真是石头人我也要你；知道吗？阿弥，你不可以轻慢一个真爱你的女人你……”

    我只当她说的痴话，疯话，可她激动得泪光莹莹的眸子，又让我有些不忍。也许她说的是实话，真话，但我有力量抗拒她的诱惑，因为不光有对阿贞的感情，还有对丁文玄的气恼。

    我们不能光守在香格里拉受气，找到借口就回富城或新界别墅。

    阿贞小小年纪，身心中已有大家姐的聪慧和魄力。她经营富城夜会日夜营业，多方设法使受到一场惊骇的女人街恢复元气。

    她还能照顾丁文玄的女友华婷婷，叫我去半岛酒店看望她，用大家姐的名义送去一束康乃馨。

    自从那次无端遭辱之后，华婷婷不敢再住浅水湾祁氏别墅，又搬回半岛，重过那种既与祁天钧姘居，又和众多临时情郎欢会的高级野鸡生活。这比起像阔少奶奶一样幽闭别墅，又是一种快乐。

    阿贞细白饱满的面颊消瘦几分，黑黑的眸子上浮着一层郁郁的色泽，除了侍奉丁文玄和紧张工作之外，就坐在别墅的花圃间望着青苍的天空发呆。

    她对我也少了热情多了冷淡，尽管我知道根源不在我，而在香格里拉，在林俊飞，可也无奈。

    阿贞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为丁文玄担忧，她自己和其他人都得一起受过，我岂能例外。

    我也是感情固执的人，阿贞冷落我回避我，偏要接近她亲热她，受到白眼也可忍受。同她一起，总比在香格里拉里受残渣的气，苏丝的纠缠好多了。

    今天傍晚她心情好一些，白白的面颊也有了粉色。女人街基本上恢复了生机，货品销售量直线上升。据阿猛说，情况比以往最繁盛的时候还好。大圈帮控制的车衣厂、加工点重振雄风，每天都登报征聘新工人，大有银水潮涌之势。

    阿贞穿了淡紫碎花棉质便装，坐在一丛正在盛开的大红月季旁边，眼睛望着一个花蕾，不知她是在赏花还是想心事。

    淡淡的忧郁，仍笼罩着她清纯的面庞，构成一种动人的凄凉之美。她的心地那样单纯，人生遭际却如此复杂，不由我不怜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