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少有的人间温情
市中心的公寓，裴瑾住了一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回到一年前和别人合租的环境中。
不得不承认，宋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自己养成了超出自己经济能力的优越生活。
阴差阳错中，宋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解决了挡在前方的阴霾，也带给了裴瑾幻想的能力，可是梦，终究是要醒过来的。
“外公，你身体最近怎么样啊？”裴瑾无事的时候会来到医院陪外公，这一年，外公几乎都住在医院，人老了身体也就不听使唤了。
“小瑾，外公没事，你忙就不用总来看我，多累啊！”外公的声音透着病态，身上已经存不住肉了，说是瘦骨嶙峋也不为过，看的人心疼。
“我不忙，外公，你这是要赶我走吗？”裴瑾手上切着苹果，语气十分轻松。
“我还能赶你走吗？我老了，现在是能看你一眼就少一眼。”外公的声音无力但充满慈祥，眼神中是怜爱和不舍。
“呸呸呸，您呐，还能活很久很久呢。”裴瑾让自己假装不在意调皮的反驳，但是心里面很清楚，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都怪我，拖累了你。”外公看着裴瑾，叹了一口气。
“您怎么会拖累我呢？瞎说，以后也不能瞎想了。”裴瑾“怪罪”的对着外公说，像一个小大人。
“如果我不生病，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至于找不到男朋友，咱们条件这么好，都是我这病啊，太费钱了。”外公自责的摇头。
“外公！以后不允许你这么说了！我现在可以负担起你的病，你就安心养病。”裴瑾正襟危色的批评。
“行行，外公以后不提了，不提了。”外公宠溺的摇了摇头，他太清楚这个外孙女的倔了。
外公孙德全是正儿八经的农民，一辈子背朝黄土面朝天，靠天吃饭，一生憨厚老实，外婆在裴瑾两岁的时候一场大病去世了，妈妈孙霖是家里的独苗，但是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读书读不进去，玩乐倒是很通，二十岁就和裴鑫鬼混有了裴瑾，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
裴鑫家住县城，比孙霖大五岁，却整日游手好闲，只知道招惹女孩，一张帅脸也确实吸引了不少女孩，孙霖便是其中一个，孙德全得知女儿未婚先孕，痛心疾首，但是最后还是忍痛倾全家之力让他们结婚了，但是却不想看见他们。
婚后以为能过上普通人的小日子，可是孙霖的心更大更野了，家里的小天地根本无法圈住她那颗向往外面世界的心，整日和朋友玩耍，天天嚷着要去更大的城市，而裴鑫，只知道啃老、喝酒，时不时还会控制不住自己打人，这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家。
裴瑾就这样靠着家里的剩菜剩饭长到了八岁，直到孙霖和另外一个男人跑了，裴鑫只能把怒气全部撒在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身上。
孙德全看见裴瑾的时候，她的身上满是淤青，小小的人，眼神里面却冷漠的要命，好像谁都不会动摇她。
“小瑾？我是外公啊。”这是裴瑾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外公，如此关切的声音也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很少听见的。“走，外公带你回家。”警察局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瘦小的裴瑾安静的坐着，不远处的裴鑫正在被警察教育，如果今天不是邻居报警，或许裴瑾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裴瑾至此被带去了乡下，与这个从未相处过的老头相依为命，他会笨拙的学习着如何照顾一个小姑娘，也会用老态的身体去挣那对他来说并不便宜的学费，就这样一点点的把裴瑾拉扯长大。
她小时候见惯了父母的浪荡和无情，更大些时也听惯了村里的风言风语，所以她那颗心，只留了那么一点点的地方给了外公，其他全部都封了起来。
“外公，你从来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的希望。”裴瑾笑着趴在病床上，只有在这里，她好像才能时不时做回自己。
“小瑾呐，长大了。”外公粗糙又褶皱的手抚摸过裴瑾的秀发，眼神中是欣慰。
按照他的话说，他这一生所有的好福气都来自裴瑾，进了大城市、吃了许多先前没吃过的稀奇东西、迈进了从不敢想的大学校园。
“外公，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海边，你之前不是还说一辈子在山里，没见过大海嘛！”裴瑾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的直起身。
“行，不过你还是要多顾顾自己的事情，还是要找个能照顾你的人，外公老了，等外公…”年长的人总是担心小辈的老年生活。
“不行！”裴瑾意识到外公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断了。
“行，不说了。”外公笑得憨厚。同病房的王大爷看着祖孙两个人其乐融融羡慕的很，也插话来。
“孙大哥，还是你有福气，这孙女时不时就来看你。”老人总是更希望能得到子女的陪伴，而不是冰冷的金钱。
“是啊，我有福气。”孙德全谦虚了一辈子，但是在夸裴瑾这件事上从来不含糊。
孙德全最初经常问治疗费用的问题，这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自然花费也不是一笔小钱，他想回家去等死，被裴瑾凶了。
“小瑾呐，外公这个病，治不好了，不能拖累你，我啊，就回乡下去，有多少日子过多少日子。”这是孙德全被抢救回来说的第一句话。
身上插满救命管子的老人，奄奄一息的考虑着她的未来，她无比庆幸那晚能遇见心情正好的宋时。
裴瑾从不告诉他花了多少钱，也从未和他说过宋时的存在，只是王大爷有次碰巧撞到宋时送她来医院，孙德全才八卦了一下，裴瑾只说：同事。
农民没有什么保险，最好的医院，最新的药，手术费加后续治疗费用，护工费用，这是身为打工人的裴瑾无法支撑的数字，却只是宋时一块手表的价格。
裴瑾没有离开医院，准备在沙发上休息了。外公喜欢热闹，所以裴瑾拒绝了宋时安排单间的好意。
夜晚的医院总是让人心慌，这里面有太多人游荡的灵魂。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看不清闪烁的星星。
大概宋时此刻正和安然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