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鸡同鸭讲
那小子当时怎么说着来着？
林乾笑了，好像是：“我又不是要成为什么大家，只是锻炼心性罢了。”
他就不明白了，小小年纪的，锻炼什么心性，不过看他开心，有点事干，总归不至于天天发呆，也就由着他了。
林聿从没说过，即使所有人都说他不似小孩活泼，遇事沉稳。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沉稳，更多的是，心浮气躁。
在没有电子设备的古代，根本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一切都被安排好，甚至如果不是他强烈要求，穿衣洗漱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无所事事，没有现代的碎片化娱乐，除了发呆便只能发呆。
又没有什么归属感，总是游离在浮生之外。他只好给自己找点事干。
而且，在遇到男主后，林聿更是心浮气躁。
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着书中的细节，每日都诚惶诚恐。
极度的紧张，在身份地位的加持下，往往就会演变成挑刺，发一通暴躁的脾气。
林聿自嘲，这才多久，他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生活。
原来，一个普通人，一夕之间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即使内心再倡导平等，也免不了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为了不忘初心，也为了远离对他低声下四的人群，他便跟着望月来到【听雨园】学音律。
遣散仆从，只有一个温柔的，不会把他当主子对待的望月。
今日看到林乾，林聿开心不已：“怎的突然就来了？”
“怎么，不喜欢？不欢迎那我就走了。”林乾作势转身要走。
林聿一把抱住林乾，撒娇道：“好哥哥，别嘛，喜欢，可喜欢了。”
两兄弟自是在玩闹，林乾一般每隔五日来一次，偶尔隔三差五也没那么准时，于他来说：“没事就回来了。”
林聿早已习惯这突然的惊喜，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林乾时不时搭腔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听着。
望月落后半步，都说林聿安静话少，其实只是分人，当然，跟她，也会闲谈几句。
面对林乾，更是话痨，林聿总说李辛夷聒噪，就她看啊，说不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看看，大少爷都插不上嘴。
被两兄弟之间温馨的画面感染，望月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
夕阳照映，幸福定格。
很久，很久以后，望月膝下子女追逐，总还是会记起这一幕。
“听王老先生说，你又发表了极端言论。”林乾问道。
林聿噘着嘴小声嘟囔：“才不是极端——”心里小小的谴责：“怎么又告状啊！”
“是不是，我自有定论，你且说来听听。”林乾说。
对林乾，林聿不藏着掖着，内心如何想，他便如何说。
经过一场辩论，心态已经十分平静，平缓的叙述起来。
越听林乾的眉头越皱，全程没有打断他，后边跟随的望月却是越听手脚越冰凉。
就这么一路回到屋子，林聿还在讲他那副惊世骇俗的言论。
终于讲完，整个屋子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夕阳最后的红光渐渐消散在天边，林乾还是不说话，直到屋子黑漆，白苏在外面敲门，询问是否要点蜡烛，望月才恍若清醒。
望月告退，白苏唤人用膳，屋子里再次亮堂起来。
待众人离去，只剩下哥俩的时候，林乾才开口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又觉得你说的没道理。”
“嗯？”林聿挑眉。
“在你说来，人分三六九等，这我同意。丞相的儿子一出生便比普通农民高贵，但是相府可能被贬为庶人，庶人也可以科考，将来未必不会官拜丞相。”林乾说道。
“女子更是如此，一出生便决定了她的人生。那便是嫁人、生子、育子。这便是身为女子的命。”林乾道。
“女生不结婚又能怎样？”林聿反问。
“自然是世人唾弃，娘家厌倦。”林乾没有多想，给出结论。
“那男子不结婚又会怎样？”林聿又问道。
男子不结婚……
林乾本想说穷困潦倒，但想了想，就算男子穷困潦倒，身患残疾，智力低下，好像，还是可以娶到糟糠妻，犹豫半晌，才回答道：“可能有他的原因？”
“会被世人唾弃吗？”林聿又问。
“会吧。”林乾底气不足，说是唾弃，好像也不至于，顶多会被说几句闲话，无伤大雅。
林聿追问道：“比之女子呢？”
“自然不会像女子那般被千夫所指。”林乾好像有点明白林聿的愤懑在哪了。
“那会被家人厌倦吗？”林聿问。
“可能不会，”林乾回答：“可能父母到老都还会赡养他。”
“同样是人，为何对世人对女子就有诸多要求，对男子就宽松至此！”林聿气愤不已，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越说越气！
“这——”看着林聿气到呼吸不稳，林乾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好。
“若女子同时拥有多个男人——”林聿又说，
林乾打断：“浪荡！”眉眼处隐隐有些嫌恶。
“那男子同时拥有多个女人？”林聿又问，林乾琢磨出味儿来了：“风流？”
“觉出来了吗？”林聿问道。
“什么？”林乾是觉得的确有些区别，可是那又怎样？
“男子强加给女子的枷锁。”林聿说着，眼里却是不公的悲戚。
“我还是不是很懂，但是我晓得你是在心疼女子现状，可是聿儿，我要告诉你，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即便如此，林乾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男子自古强盛，女子相夫教子，本就是她们的义务。
“让女子当政，势必触犯了男人的利益，古往今来，后宫当政，又有谁能善终？武后善治国，在位期间，国力强盛，即便如此，臣下可认？她晚年凄凉，甚至被逼宫退位。”他劝解着：
“一女多夫，豢养男妃，史书又是如何评判她？”
“她已经坐到了至尊之位，可是，她是女子，这本身就错了。”
林聿越来越沮丧，他想到了他妈妈，一个超人一般的女子，明明事事比他爸强，却为了他爸的面子，做了家庭主妇，照顾他们这一大家子。
一辈子，只是他的妈妈，他爸爸的妻子。而不是，她本身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