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潇湘水云》
“旁边那是谁，也是侍女吗？”展和继续问。
白薇探头瞧去，只见少女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裙摆绣着蓝色碎花，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杏色无名小花。
清风摇曳，不过几息，便只留翩翩衣角。
“不是啦~那是教少爷音律的望月姑娘，不是婢女，悄悄跟你说哦，小少爷待她，可不一般。”白薇挤眉弄眼，说到最后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展和询问。
“日后会成为咱们少夫人也说不定~你说一般不一般？”
“那的确挺不一般的。”他应和道。
不远处，白苏沉声呵斥：“白薇，又在编排什么！”
看向一旁身姿硕凡的展和，解释道：“望月姑娘精通各种乐器，是大少爷专门请来，教小少爷音律的。小少爷待她如师，自然跟我们这些婢女不同。”
警告的看着白薇，白薇连忙讨巧认错，展和了然：“我并未当真。”
白苏这才作罢，警告白薇：“做好自己的事，再让我听到你胡乱编排少爷，我就将你赶出去！”
白薇躲在被子后面，做着鬼脸，古灵精怪。
从来没见过仆役之间如此，展和认真道：“我还以为你怕她。”
白薇煞有介事的摇摇脑袋：“才不怕咧~”
那边林聿转过几道弯，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
绕过月亮门，只见葱郁的佳木挺拔，繁花争奇斗艳，蜿蜒清流，如一缕飘带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红亭青石，石阶穿行云间，白石环绕池沿，令人心旷神怡。
走到青石岩边，席地而坐，指尖覆上琴弦，琴声悠扬，潺潺铮铮，望月解开布帛，琵琶相和，弦弦切切，好似珠落玉盘。
曲毕，少女指尖虚虚搭在琴弦上，笑意浅浅：“小少爷心情不错。”
“很明显吗？”林聿笑着问。
“曲调欢快，琴音映心。”侍女微微颔首。
望月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美人美景美丽心情，林聿眉眼弯弯，直夸赞：“望月好耳力！”
鹅黄裙衫的少女笑意盈盈，敛眉片刻，还是忍不住询问：“只是，好似有些游移不定。”
琴音映心，即使指尖欢愉，然有几处思绪飘飞，竟也敏锐的察觉到了。
“望月啊望月，什么都瞒不过你。”林聿无奈摇头，感叹道。
他与男主交谈感到十分愉悦，遇到一个能聊得来的实属不易。
但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男主灭国，秦国难辞其咎，日后男主势必卷土报复，秦国必定首当其冲成，林聿没有理由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如今的亲近，不知是对是错。
见林聿不欲多说，望月盈盈一笑：“既犹豫不定，那便是想不明白了。也是奇了，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可别拿我打趣了。”林聿被调侃，无奈询问：“我可怎么办呀？”
“你说你，啥也不说，就让我给你想办法。”望月苦笑，敛眉思索片刻，回答道：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顺其自然，你说呢？”
林聿把心放下：“也是，随他去吧~”
望月说的没错，现在想再多也没用，男主复仇之前，他仍旧每天与他见面，上学堂，想太多，反教他不能自然的和男主相处。
林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神态明显放松了。
“望月师父，今日学哪首曲子呀？”说话间，林聿让开台面，从腰间取下笛子。
见林聿神态轻松，望月不再多说，莲步轻移，坐到琴旁：“今日学《潇湘水云》，我先演奏一遍，你看看能否以笛相和。”
乐曲开始，飘逸的泛音使人立即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古琴特有的吟、揉手法，反复围绕着骨干音变化发展。
林聿将笛子放到唇边，清亮悠远的笛声响起，音韵悠游柔转。
一段结束，悠扬的琴声渐转，浑厚澎湃，如云水奔腾，打破压抑的气氛，却倒出曲者翻滚的思绪。
琴音逐渐奔放，音节大幅度的跳动。林聿不禁放下笛子，突然间，好想放声高歌——
“起来，不想做奴隶的人们……”
曲毕，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望月静静的看着林聿：“可听出了什么？”
林聿沉思片刻，回复道：“按音、泛音、散音音色巧妙的组合，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
“嗯，技巧如此，画面正确。”望月认可。
“结尾的旋律上行又回折，水云声再现，好似一股无力的余波，吐露着无尽的感慨。”林聿补充道。
望月赞赏，讲解道：“此曲乃前朝郭楚望所做，国破之际，国事飘零借水光云影，以抒抑郁、眷念之情。”
林聿恍然大悟，怪不得听到后面他老想唱国歌呢。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望月吃惊，不解的看着突然站的笔挺的林聿。
“哈哈。”尴尬了，林聿赶紧转移话题：“怪不得总觉得幽谷山河残缺，荡气回肠的爱国感油然而生。”
望月瞧着不远处开始背琴谱的林聿，眸子里翻涌着看不懂的情绪，那声正气凛然的曲调，慷慨激昂的歌词——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倒像是要反抗什么。
思忖：林聿共情能力很强，很多曲子听一遍就能感受到其中情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多想无益，自己刚刚还开导林聿，罢了，顺其自然吧。
傍晚，林乾摇着扇子，踩着琴音走来，判断道：“《潇湘水云》。”
林聿停下，惊喜的看向来人：“哥，你来了。”
“这是才弹到第二段？”林乾微笑着点头，问道。
望月遥遥一拜，回道：“是。”
“嗯哼。”林乾敲敲桌面：“今天先到这吧，明天再练。”
这琴声，听着有些难受。
林乾绷着脸，可不敢叫林聿发现，望月日日听着魔音绕耳，林乾想，要不每月再多给望月五两银子？
着实是辛苦！
望月跟他提过，林聿领悟能力一绝，只是指法上总是僵硬，往往一部曲谱至少得练三月有余，才能完整的弹下来。
只是完整流畅的谈下来，好听嘛——
哈哈，那就不能说了。
林乾不是没劝过：“不必太过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