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章 世事相对
白天喧嚣震山裂海，晚霞中地狱洪炉燃烧血腥之地，夜幕中激情与恐惧的余火蔓延收缩，疯狂的恶与残暴的善共同来过。
白日人头攒动的看台此时空旷孤寂，几处残留的余火还在燃烧，暗红的光芒升腾烟雾，现场的气味更是一言难尽。
孔雀的尖叫再次刺向天空。
杂乱不堪的观众台上，石头压着孔雀，孔雀底下垫着趴在地上的阿贝。
——阿巴是那只吃人的熊。
享受美味的巨熊被打扰又被高音波攻击，呲牙闭眼侧开硕大的圆头。
打扰巨熊进食的石头竟讪笑一下，搂起高音喇叭的腰发力狂奔，被箍成虾米状的孔雀继续喷射高声把二人速度推到极致。
跃过杂物、闪过倒地者，石头如猿猴般闪挪前行，巨熊的鼻子在空气中嗅闻，腾地立起。
幽幽的眸光喷出仇恨的火焰。
扯开吞月大嘴发出震天的咆哮，整个武斗场回音不绝，场地内幽蓝的光点齐齐熄灭。
庞大的巨熊全速追赶，狭小的看台坐椅被犁出一条大道，砖石、木椅、碎屑飞舞，一条直线一条直线的炸裂过来，身后碎屑通道宽敞而幽深。
后悔没有尽早丢弃的高音喇叭此时已经长到石头身上，配合高低跳跃发出抑扬顿挫的音频，呼唤着后头发怒发狂的巨兽。
大小姐，它的仇敌是我呀！你硬是抓住阎王不松手，还不停的唱赞歌。
石头不停的更换方向，利用障碍物尽可能的延缓迫近的轰炸机，从未遭人戏弄的巨熊呼哧呼哧紧追不舍，二人一熊一追一逃在看台上一路破坏一路惊叫。
越追越近，如影随形的庞大身躯随时一个猛扑都将终结这个游戏。
出口都杂物堆死，除了跳下三丈高的看台别无出路，石头低头猛冲，单手把着孔雀举高，对着身后的巨熊晃动。
孔雀果然把音量拉到最高。
白衣飘飘、长发如瀑，像面风中高举的旗帜，引领着一座肉山从看台高处直直的冲向武斗场内。
巨熊粗重的呼吸直喷背心。
孔雀在臂弯里激烈扭动——
她怕呀，与巨熊面对面，吞月大嘴喷出的白沫糊到她的脸上……
石头一个起跳，带着高音喇叭鱼跃而起，滑过围墙栏杆向下坠落，右手的铁制零件勾住石块围墙的边缘。
下坠的两人陡然一顿。
扯回来，重重的砸在石墙上。
紧随其后庞大身体从头顶滑远，勾头惊恐的望向石头，不甘的吼叫。
“轰！”
武斗场地面震动，昏暗的夜色中升起腾腾红雾……再也没有声息。
躺在踏实的地面上长吁一口气，把孔雀从臂弯中摘下来，脱力般的爬起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停止尖叫的孔雀东张西望之后再一次抓住石头的臂膀，看到自己熟练的动作，一向以鼻孔看人的小脸瞬间通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辨别方向后的石头回头说道：“没事了……我马上送你回雅间！”
孔雀用手指了指围墙下面。
“你大爷！三丈高都摔不死！”
昏暗的武斗场内，巨熊慢腾腾爬了起来。
带着孔雀寻到出口，谨慎的从一片杂乱中转下楼梯，隐隐的叫喊与呼救从未知的方向传来，时高时低，一声虎啸压绝一切的杂音。
孔雀抱紧了石头的手臂。
楼梯拐角更阴暗，石头一时还没有适应光线被孔雀紧张的往后扯，刚刚拱进楼梯的暗角，侧耳又听到粗重的鼻息声，沉重的脚步落在厚实的木板上咯吱作响一步一步的靠近。
……？
——那只该死的熊又来寻人报仇啦？
贴在墙上的二人连呼吸都不敢有，孔雀一个劲的往石头怀里挤，两人都缩成一团，阵阵馨香钻入石头鼻孔，人在害怕静止中身体更加敏感，软软乎乎的热气阵阵涌来。
一只黑熊伸长鼻子把头探进楼梯口。
孔雀把自己缩的更小挤进石头的胸怀，软玉满怀馨香扑鼻，在这种危险万分的情况下石头竟满脸通红，僵硬的脸红！都怪贝拉这个贱人，让自己不合时宜的时候满脑子怪物思想。
呼哧呼哧的声音走远。
傲娇不可一世、高音可以在墙上打洞的孔雀，在怀中发出蚊绳般的声音。
“……它走了吗？”
石头喉咙一阵干涩，咽下口水才回道：“我去看看……”
躲避彼此视线的二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把缠绕的肢体解开……
夜色掩盖孔雀红得可以滴血的脸庞……努力的想恢复以往的神情，可是两条只着丝薄里裤的双腿无处安放……
扭扭捏捏不知所处时，被石头顺手拉住手急行起来。
——哼！果然是流痞闲汉不懂礼数，不过人……不错！比以前那个丑八怪样子好看太多了，难道就不能把头发留起来吗？非要弄成和尚的样子，讨厌！待会我要吓他一跳，让你见识本公主不止尖叫厉害！
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小跑起来，扯得后面脸通红的孔雀有点不高兴，用肩撞开雅间的门，房内一群女人齐声发出高音尖叫欲掀翻屋顶。
石头——
如撞气墙样的立住，哪里还有豹子影子。
惊慌失措挤成一团的侍女见到孔雀，激动万分呼涌过来。
一群着装打扮相同的妙龄少女，激动的把没有尾巴的孔雀围在中间，梨花带雨、群玉芳芳、群雌粥粥……
美则美矣！女人多了吵得心慌。
时间紧迫的石头返身把门关好，又去移动木石雕刻的长桌“哐啷！”倒在门口堵死。
——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我怎么出去？
热闹喧哗的另一边，着装齐整后的孔雀分开侍女仰着头不紧不慢的行到光头大汉面前。
一丝红润不自然的爬上脸庞……
声音倒挺清脆。
“阿姆达雅校演场由商号筹建挂名，但是治理及实权属于河中府扬威军，扬威军的骑兵部队将在呼罗珊地区成为一支铁血雄狮……我任命你，你为三主将之一统领三千人的破锋骑兵！”
石头——
随口回道：“没兴趣也没那本事！”
看看沉重的木石长桌又看看一群娇滴滴的女人，无奈的看向阳台栏杆。
“我脑子不好，领军作战干不来，你看，我把自己都关住了出不去。”
边说边匆匆行往阳台。
“站住！你、你是校演场的奴隶武斗士，校演场属于河中扬威军，河中扬威军是本公主的私军！”
孔雀抢上前堵在石头前面，挺胸仰头又开始鼻孔看人。
石头——
“我是长公主，你是我的…奴隶…私产……对！公主府私产……你应该遵从我的命令，不得违抗！”
娇而不弱的少女傲娇的睥睨着光头大汉——寸步不让。
石头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愤怒再变成冷静。
——不与疯子计较。
横移一步绕开，孔雀旋转裙摆霸道的堵在前面。
失去耐心的石头伸手去拨，孔雀习惯性的双手环住石头手臂，
——姿势有点暧昧。
——气氛有点怪异。
明亮的灯火点燃孔雀的脸。
二人有些尴尬的避开视线，一群侍女停下护主的脚步，齐齐移开视线研究雅间的摆设，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一只手就能拨得老远的少女此刻竟像块石头堵在前面，如藤蔓般缠上来。
叹了口气，试试讲理吧！
“……公、公主！咱俩迫求的不同，我的出身和所处的环境，我只想不用带着铁链活在箭矢的寒芒之下，你看外面，我们刚刚在幽暗的死亡环形谷口游荡一圈，而你的出身和使命让你未脱险境就开始图谋将来。”
“——你生于斯长于斯应该在此谋划千秋万世，而我将追……关心我仅有的亲情和朋友。”
孔雀松幸幸开手。
娇声道：“……我们现所拥有俱都是父辈刀霜剑雨数十年如一日拼创而来！很多事不只看表面……拥有的越多越要扩张、积累，稍有懈怠便灰飞烟灭坠入永世不能磨灭之耻。”
孔雀越说越真诚，只是眼神有些飘忽。
“世事都是相对的！死与生相对、磨难也意味着收获！比如……你认为不堪回首为奴的日子、你痛恨的这个地方却磨砺你的意志，沉稳你的心性，浇灌锤炼出铜皮铁骨的身躯……让你未来人生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