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去世
六月，无疑是最受瞩目的一个月，牵扯着莘莘学子以及广大父母的心。
临近的高考的日子，万籁俱静，平日里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消停了，小区路边的游动摊贩被赶走了，周边有ktv等喧闹的店铺也休息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人生的转折点。
“哥哥，明天我真的不能在外面等你吗？”温南寻坐在沙发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正在忙碌的青年再次问道。
“宝宝在家等我就行，明天不是在哥哥的学校考试，哥哥也要坐大巴去另外的学校。”纪良拿着吸尘器正在打扫卫生，“你去房间，这里灰尘大，一会再出来玩。”
温南寻撇了撇嘴，跳下沙发回到卧室，看来这几天都只能在家了 ，自从生了病，哥哥对他管的越来越严，平时都不让他自己出门，还给老师说他身体不好，让其他小朋友都让着点，搞得同学们都不跟他一起玩儿，不过现在也放假了，听哥哥说过一阵子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到时候他应该就有新朋友啦。
为期三天的高考结束后，纪良给自己报名了一个月的综合格斗私教，也给温南寻报名了一项呼吸课程，其实他更想给阿寻报羽毛球之类的轻度运动，只是小孩儿没兴趣，画画还能接受，纪良也担心在运动过程中阿寻的哮喘发作。
纪良每天挥汗如雨，学习着各种格斗技巧，隐约的块状腹肌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身高也往上窜了一节，面部线条越来越硬朗。
温南寻则经常上呼吸课练着练着就睡过去，绘画课稍微好一点，纪良对此表示宠溺，小孩儿这样多可爱啊，他只想要温南寻开心平安健康就够了。
这天，一大一小分别上着自己的课程，一个电话打断了纪良的训练。
“喂，你好。”纪良接起电话，用嘴咬着脱下一只手套又换一边继续。
“纪小兄弟啊，我是杨阿姨啊，佳佳民间菜的。”带着一点口音的中年妇女中气十足的说道。
“记得，出什么事了杨阿姨你说。”纪良低垂了眼眸，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测。
“嗐，就是你让我每天送饭的那户人家，我今天去送了，看到昨天的饭还在门口没动，我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这不我也怕人出啥事儿嘛，纪小兄弟要不你联系看看。”
“知道了，谢谢杨阿姨，明天开始暂时不必送餐了。”十有八九温卓诚快死了。
“啊？那那纪小兄弟要不我把剩下的钱退给你？”差不多一年前纪良找到他们饭馆，当时只说家里人身体不好也不愿意出门，需要每天做一次够两顿一人份量的饭菜送过去，小区就在对面，就是六楼有点难爬 ，不过饭钱给得挺足，每三个月续一次，这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余额呢。
“不用退，辛苦杨阿姨，我先挂了。”
纪良告别了教练，换了衣服来到温南寻练习的教室，就看到盘腿坐着的小孩儿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坠，跟上课老师打过招呼后便拍了拍小孩叫醒，然后抱起小孩就走。
“嗯，哥哥？”温南寻一下子被惊醒，下意识环上青年的脖子。
“宝宝，把口罩戴好，我们现在回去看爸爸。”纪良单手抄起温南寻的小背包，抱住小孩儿继续往外走。
“哦爸爸怎么啦？”小孩儿挺敏锐的，觉得可能是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个坏消息，宝宝乖，答应哥哥，情绪稳定。”始终都要面对，纪良就怕温南寻情绪一激动犯病。
“我没爸爸了吗？”温南寻的小脑袋慢慢埋进青年的颈窝 ，语气还算平静。
“宝宝还有我。”纪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缓和的拍着小孩儿的后背。
“嗯，我还有哥哥。”温南寻仿佛听懂了，搂得更紧，但没有像纪良之前担心的那样情绪激烈，甚至都没有流泪。
或许一开始温南寻是期待着父亲的，他以前跟着奶奶生活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是当他真的与之一起生活的时候，却发现与想象中的父亲相差甚远。
一个多月的生活中没有多少交流，甚至口罩下的脸都没见到过，他想依赖的父亲，只存在于幻想，而纪良的出现，完全补上了这个缺口。
刚登上飞机，纪良便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是转账，83472元，还有一条便是温卓诚发的 ‘谢谢’，纪良没有回复，直接拨了视频通话，但对方再也没有反应。
等赶到小镇，已是天黑，温南寻在几个小时的奔波中早已抱着青年熟睡，纪良在楼顶找出了当初开锁时藏着的一把备用钥匙，打开602房门后一片漆黑，他把小孩儿的脸换了个方向，正对着的胸膛，而后摸着门口旁边的墙壁开了灯。
温卓诚整个人趴在地面上，脸朝着右前方扬起，右手紧紧拽着手机，屏幕界面已经漆黑一片，终究还是没能让父子俩见最后一面，如今的情况倒是不适合让小孩儿见到了。
纪良轻轻带上门，稳稳的抱着小孩儿下楼去最近的宾馆开了间房。
“哥哥到了吗？”刚帮小孩儿脱下外套放床上，温南寻便醒了。
“到了，乖，先睡，明天我们再去看爸爸。”纪良隔着被子有节律的拍着，小孩儿听到青年的声音又安心睡了过去。
随后纪良联系了殡仪馆，趁着小孩儿熟睡直接把温卓诚的尸体交出去，消毒火化。
第二天一早，纪良牵着温南寻再次回到温卓诚的房子里，房间布局如走之前一般，只多了张破旧的电脑桌以及台式电脑，温卓诚平时应该是在温南寻小床上办公，电脑里好几个文件夹都是关于服装设计的画稿，想必这就是温卓诚平时的收入来源。
还有一个文件夹里是王静和温南寻的照片小视频，温卓诚和王静还有一些合照，照片里年纪不大的青年笑得很灿烂，完全不同于纪良见到的本人。
“呀，哥哥，这是奶奶和爸爸？”小孩儿很惊讶，他没想到原来长的是这个样子，笑得也好温暖，跟映像中的那个沉默阴郁的蒙脸男一点都不像，奶奶倒是五官没变只是年轻的时候更好看，也很开心的样子。
“是。”纪良看到过监控王静的侧面，虽然年纪大了，确实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爸爸长得这么好看啊，那为什么还要戴口罩挡住呢？”
“因为爸爸生病了。”纪良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
“哦，我懂了，就跟我一样。”温南寻点点头，又左右望了望房间，“爸爸呢，怎么没看到？”他现在很好奇现在口罩下爸爸的脸是不是真的和电脑上一样。
“宝宝。”纪良单膝点地，注视着小孩儿的眼睛，缓缓说道，“爸爸他已经不在了。”
“哦哥哥别难过。”温南寻像往常一样搂住青年的脖子，还学着青年那样一下下拍着纪良的背，他刚刚看着青年的眼睛总觉得哥哥很难过的样子，吸了吸微微发酸的鼻子，没有掉眼泪，他想哥哥现在需要自己的安慰。
“”纪良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他还没开口安慰人，小孩儿反而安慰起他来了。
后来纪良又翻了翻文件夹，温卓诚没有和温南寻同框的照片，甚至大部分都是纪良拍了发给他的，只有两张是小孩儿在小床上闭眼熟睡的照片。
纪良看到电脑旁边的u盘，打开看到也是几个文件夹的备份，以及另外一些关于服装设计的画稿。
下午，纪良带着温南寻和从殡葬馆取到的骨灰盒子，找了一个附近的山头，来到山顶后就地掩埋。
“阿寻，给爸爸磕头。”纪良对着刚埋好的一个小土堆，双膝跪地，率先磕了三个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对温卓诚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小孩儿。
温南寻站过去，有模有样的学着青年的样子放上了一束花后跪地磕头，或许是还小，又或许是离开了太久，小孩儿并没有悲伤的情绪，只是青年沉重的模样以及刚刚没有叫他宝宝让他觉得有点不开心，表情看上去比较严肃。
“乖，以后还有哥哥在。”纪良拉起温南寻，细心的给他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
“哥哥会不要我吗？”温南寻乖乖的站着任青年动作，只是内心又有点不安。
“不会，哥哥永远陪着宝宝，也有可能以后宝宝长大了不要哥哥了。”纪良勾了勾嘴角，给小孩儿做出承诺。
“才不会！我、我肯定不会！不会不要哥哥！”小孩儿立马扑到青年怀里大声辩解。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纪良顺势抱住小孩儿，站起身颠了两下，满脸柔和的笑意。
“嗯！哥哥永远跟我在一起！”温南寻抱的紧紧的，手指还抓着青年的衣服不放。
“咳咳好、好了，松点，把哥哥勒得快喘不上来气了。”纪良气管被小孩儿用力勒着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啊！哥哥你没事吧？”温南寻吓一跳，赶紧松开手只抓着衣领，他可太知道喘不过来气的那种感觉了，急的泪水突然冒出来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刚刚是逗你玩的。”纪良笑一声，拉住小孩儿的手臂重新环上自己的脖子，“抱稳，我们回家。”
何以为家？只要他们在一起，哪里就是家。
等纪良学完了综合格斗课程，也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纪良报了c市医科大学，也是目前国内最权威的一所医学院，他打算这次学中西医结合专业。
填志愿的时候倒是被班主任萧老师劝过：“学医挺好的，但是目前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比不上临床医学，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了，我打算多做做研究。”本来他对做手术之类的也没兴趣，他也想看看能不能查出来关于上辈子的一些东西。
“好吧，你一直都是有主见的，就连当初保送的名额你都拒绝了，老师等着你在学术界大放异彩。”萧老师温和的拍了拍纪良的肩膀，这可是他班里出来的跳级高考状元呐。
七月，骄阳似火，炽热而耀眼。
几天前纪良带着温南寻来到c市，这次小孩儿要求要亲自选择他们将要入住的家，至于他的要求很简单，跟之前一样，他不住校，房子要离他和温南寻的学校都近，方便他照顾小孩儿。
“阿寻，是不是很热？要不要回去？”纪良给温南寻擦了擦汗，理了理防晒帽，看着小孩儿在大热天戴着口罩有些心疼了，要不是不放心他也不会让小孩儿出来。
“哥哥我们继续看吧。”温南寻摇摇头，他一定要好好选择跟哥哥以后的家。
“小哥，这附近最近就是这三个小区，还是学区房，以后你弟弟小初高都很方便的，就是房源不多，看上就赶紧定下吧。”跟着跑了一上午的中介拿着纸巾擦着额头的汗水。
“知道了 ，我们再看几套做决定。”纪良无奈，其实他都行，只是小孩儿还想挑挑。
又看了几套房源，小孩儿最终选定最高的那一户，总层高31，温南寻选定了个29层的边户。
“小弟弟眼光真好，高层光线好视野开阔，蚊虫少噪音小。”中介笑眯眯的说着好话，吸了口手中的冰饮。
小孩儿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被夸的不好意思。
“噪音不小。”纪良听着外面的车流声空调声说了句，中介想说什么又听到青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阿寻喜欢就好。”
“嗯！”小孩儿星星眼亮亮的看着青年
“小哥你们运气好，这房子精装修了几年都没怎么住过人，业主也是最近急用钱才打算出售，价格嘛全款的话还能便宜点。”中介听到青年的回复两眼放光。
“首付两成，按揭。”纪良开了口，虽然他现在有能力全款，不过他不打算这么做，他还需要钱做其他的事情。
“也行也行，呵呵，那我这就联系业主签合同。”中介兴奋的拍了拍自己大腿，马上去联系了，他还巴不得客户做按揭呢。
房子是一套四室两厅两卫，纪良打算拿个房间做实验，再给温南寻做个画室，还有间书房，带卫浴的房间自然是他们的卧室。
总共一百五十万，首付两成再加上税费和中介费，纪良花了差不多三十五万，签好合同拿到钥匙后，纪良便找了家政打扫房子，又跟小孩儿住了两天酒店，顺便也购置了不少生活用品。
“哥哥，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温南寻用指纹打开房门后扑到了沙发上。
“对，宝宝看看还缺什么？”纪良愉悦的问道。
“缺还缺个围裙呀，嘻嘻嘻，哥哥还要做饭。”小孩儿趴在沙发上回过头看着青年，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一圈，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好，一会儿我去买。”纪良语气宠溺，嘴角微微上扬。
安顿好之后，纪良又带着温南寻报名了散打和绘画，当然是他散打，小孩儿画画，纪良还亲自教小孩儿游泳，日子过得飞快。
开学前纪良又花了几天给温南寻办好了上小学的手续，很普通的私立小学，除了费用高一点，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张主任，这小帅哥可以啊！典型的浓颜系长相，他干嘛的？”戴着黑框眼镜的邓凝与青年擦身而过，看着背影还愣了愣，随即进了办公室就跟张莉莎打听道。
“思春啦？”张莉莎飞了邓凝一眼打趣道，怎么个浓颜系她听不懂，大意还是明白的。
“哎，张姐，说说嘛。”邓凝年纪不大，刚来不久，今年才二十三岁。
“别想了 ，人家旁边医科大高材生，而且我看了他身份证，才十七岁。”她家那小子也十五岁了，她还是小学的年级主任，完全没法比。
“十七岁？天呐，这就是学霸？那他来是为了什么？”邓凝两眼放光，天才居然离她这么近。
“给他弟弟办入学的，一年级。”张莉莎整理着资料。
“那他弟弟呢？怎么没看到？会不会是小学霸？”邓凝又兴奋起来，她现在就是任教一至二年级。
“昨天带过来一次，看着挺乖的一孩子，你不在，就是身体不太好，有哮喘，今天就他哥哥送资料来了。”张莉莎悠悠叹了口气，想起青年千叮咛万嘱咐不希望他弟弟在学校受欺负。
“啊？那那分在哪个班呢？”邓凝一顿，小心翼翼的问，无疑有疾病的小孩儿需要更多的精力关注。
“邓凝！”张莉莎听出言外之意，微微加重了语气，不怒而威。
“对、对不起，张主任。”女孩儿羞红了脸低下头。
“孩子没有错，为人师表，我们不能戴上有色眼镜，算了，你还年轻，等你有自己的孩子就懂了。”张莉莎眼底深处蕴含哀伤，当年原本她怀的是双胞胎，只是有一个是畸形儿，不得已只保了一个，这一直是她心头多年的刺。
“张主任，我错了。”邓凝揪着自己的衣角依旧没抬头。
“好了，我把温南寻排在三班，去忙吧。”张莉莎摆摆手不再说了，原本她很喜欢这个年轻又有活力的新人老师，神情有些疲惫。
“好、好的。”邓凝头也不回的跑出主任办公室，不过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不在她的班级上，万一犯病她可是要负责任的。
纪良并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的对话，也不知道小孩儿还没开学就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