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相
两天时间，纪良打探到了温卓诚的住所，幸好小镇不大，温家在这里也有些名气。
纪良漫不经心的擦着玻璃，实则在打量对面的阳台。
他今天刚搬进来601，旁边就是温卓诚和温南寻住的房子602，一墙之隔，阳台也连着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只是上面还镶嵌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网，
纪良昨天就到了，小镇地理位置较偏，人不多，这个小区也没有住满，大多数都是老人，现在年轻人基本都去城市务工。
纪良思虑了一番，现在拿不准阿寻和他父亲是什么样的情况，不好贸然登门造访，甚至阿寻都不认识他，更别说信任他跟他离开，还是先接触再做打算。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老格局，总共7楼，一层两户， 租下这里一个月只花了300块钱。
房东都没想到这老房子还有能租出去的一天，要知道楼下还有几间都空着，一个月就一个月吧，空着也是空着，也没啥好家具，最后连人都没见收了转账叫个跑腿送了钥匙完事儿。
纪良待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只是对面阳台上晒着歪七扭八的衣服昭示着必定有人住，且是一大一小两个男性的衣物，都能对上号。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播放音乐，音量开到最大，愉快的旋律瞬间高亢的响起。
果然，一首歌还没放到一半儿，纪良便看到对面阳台门口悄然伸出的一个小脑袋。
“你好，小朋友。”纪良暗暗平复心绪，拿着抹布微笑着挥了挥手。
没回答，甚至小脑袋还怯怯的往后缩了一点。
“你一个人在家吗？”纪良柔和了眉眼，关小手机音量继续打探道。
小脑袋点了点头，依旧保持大半个身子在门后的状态。
“你真勇敢。”温和的夸赞，实则手都捏紧了，“可以告诉我你什么名字吗？”
这次小孩儿依旧没说话，也没动，还是看着他。
“我叫纪良，今天才搬进来，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可以经常来找我玩，哥哥这里还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玩具。”说着，纪良掏出一把糖果。
明显的看到小孩眼睛亮了一下，但却没有其他动作。
“这样，哥哥给你扔过去，你接着行吗？”
小脑袋这次迟疑的点了点头，终于从黑框里走了出来。
这下纪良看清楚了，小孩很瘦，头发偏长，已经齐肩，穿着一件卡其色衬衫短袖，扣子扣岔了一颗，下面一条短裤提的歪歪扭扭，穿着较大的拖鞋，半个脚掌都探出头。
“哥哥一颗一颗给你抛过来，你接住。”纪良觉得心口有些闷微微泛疼，神色却不变，一个跨步踩上窗台，通过对面的防盗网间隙把糖果投过去一颗。
“哥哥小心。”小孩说完忙不迭的接住了糖果。
“放心，哥哥没事儿。”纪良笑了一下，又抛过去一颗。
要不是有防盗网，他完全可以跳过去。
最后纪良投过去七八颗糖果，小孩玩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含着一颗糖果把腮帮子撑的微鼓，看向纪良的眼神少了些陌生和不安。
接下来几天，纪良变着法儿和小孩儿混脸熟，也从邻里老人口中了解了关于温家的情况。
三十年前，温荣兴还是在镇上蹬三轮的磨洋工，时至运来一张彩票让他身价百万。
至此温荣兴毅然奔向大城市，开始尝试各类投资，万事亨通很快身价翻倍，短短几年便成为一方富豪。
迈入了上流社会，温荣兴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见识的也越来越多，也顺风顺水结识了李家并获得名媛的芳心。
婚后几年名媛小产，脾气火爆，二人愈加不和，后来又曝出温荣兴与模特出轨，名媛直接踢断了温荣兴的根，私生子温卓诚成了温荣兴唯一的后代。
离婚后名媛不依不饶，靠着家族势力疯狂打压温荣兴的投资项目，闹的沸沸扬扬，最终温家破产，温荣兴跳楼，模特也了无音讯，温卓诚带着年幼的儿子回到小镇。
来了三天，只见到了温卓诚一次，很怪的一个人，大热天的穿长袖长裤，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甚至还戴了手套。
当天晚上纪良关注着动静，听到钥匙声便开门打招呼，对方非常惊愕，一句话不肯交流，直接摔门而入，后来似乎躲着他走，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人影。
纪良只得按耐下心思继续和小孩儿“培养感情”。
这天早上，纪良听到一点点响动，不到七点，这几天摸清楚了温卓诚的规律，基本都是6至7点出门，晚上11点之后才回家。
家里基本不开火，小孩儿每天吃的都是温卓诚头一天晚上打包回来的食物，很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
让纪良气极的是，温卓诚完全是把阿寻关在家里，出门进门都会反锁，从来不带人回家也不让阿寻出去，
不过也有值得安慰的一点，现在的阿寻很健康，没有任何哮喘病的迹象。
“阿寻，今天吃糖醋排骨？”
“好啊！谢谢哥哥。”小孩儿坐在板凳上，双手扒着阳台边缘高高兴兴答应。
他们现在已经养成默契，日头不大的时候就在阳台聊聊天，中午晚上一起吃饭说说话，纪良会自己做菜给小孩儿补充营养，通过晾衣杆把一些吃的玩的传递过去。
上一世的接触，纪良知晓阿寻口味喜甜，除了菜系还额外买些小蛋糕甜品进行投喂。
傍晚，阿寻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小蛋糕，有一边的奶油花被擦乱，因为包装盒过大只能取掉才能穿过防盗网，但这丝毫不影响阿寻的胃口。
“吃完记得好好刷牙，不然牙齿会疼。”
“嗯嗯，知道了。”
纪良心中又怒又软，怒的是现在没办法直接带人走，甚至摸一下阿寻的小脑袋都不行，软的是看到小小的阿寻这么乖这么可爱，怒气又很快能平息下来。
好在纪良眼看着小孩儿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笑容也越来越多。
规律平静的生活在几天后突然被打破，这天早上罕见的没听到隔壁出门的声响，纪良猜想温卓诚可能是休假，打算找个借口接触，没想到刚吃完早餐就听到小孩儿的哭腔。
“哥哥我爸爸、爸爸在房里不出来。”小孩儿饱含眼泪带着哭腔在阳台上站着。
“别着急，爸爸可能只是在睡觉。”
小孩儿摇摇头，急得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你慢慢说，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爸爸爸爸每天都出门嗝，今天我起床看到、鞋还在，爸爸没出门嗝，我拍门、也不开。”
“好，哥哥知道了，你别慌，现在去找找看门钥匙。”
“嗯！”小孩儿依旧害怕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过了十来分钟，小孩儿回到阳台。
“哥哥我、我找不到呜呜呜。”哭得比之前更伤心了。
“没关系，阿寻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怕，哥哥这就叫人来开门，你在家乖乖的等我。”
纪良早做好打算直接叫开锁师傅上门，以温卓诚平日的小心的表现来看钥匙很可能自己贴身带着。
过了半小时，纪良带着开锁师傅敲了敲602的门。
“阿寻，我回来了。”
“哥哥！哥哥！”透过防盗门，小孩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师傅，麻烦了。”
来的路上给师傅简单解释了一下，开锁师傅又听到小孩喊哥哥，确实是跟这小哥说的一般小孩被锁在家，便放心的开锁。
十分钟后，锁成功打开，小孩儿一下扑到纪良怀里。
“哥哥！”带着哭腔抱着青年的大腿。
“阿寻乖。”纪良一下下顺着小孩的头发，转身付了钱跟师傅道别，“谢谢师傅。”
“没事儿没事儿，以后注意点儿啊，这么小的娃子。”说着便收拾工具离开。
纪良蹲下来，看着小孩儿，指腹轻轻抹了小脸儿上的泪痕。
“别哭，哥哥去看看。”
“嗯！”小手紧紧的揪住纪良的裤子。
格局相反，跟601确实是一模一样，一打开门纪良便注意到客厅边上一米二的小床，床上散落着几个玩具、平板以及幼儿图书，另外一边桌子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杂物，还有张矮桌子上放着打包的外卖盒。
一看就明白那张小床是谁在睡的，纪良不动声色来到唯一的卧室门口，敲了敲木门，依旧没反应。
“哥哥要踢门了，你到边上等着。”纪良轻轻把小孩儿往另外一边推了推。
小孩儿闻言听话的往后站了站。
“嘭”，年久的木门承受一击轰然倒下
室内昏暗一片，窗帘紧闭，没有丝毫缝隙让正午的阳光入侵，借着门口的光线能看到靠墙的床上蜷缩着一个成年男人。
纪良摸着墙壁打开灯，看到男人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的衣服和枕头都被汗水打湿。
“爸爸！”小孩儿跑过去想扑到床上，被纪良拦住。
“阿寻乖，爸爸生病了，哥哥去看看，你先到外面坐会儿。”还没搞清楚温卓诚生了什么病，最好还是别让小孩儿接触。
“那好吧。”小孩儿瞬间又红了眼眶，但依言走到自己小床上坐好，哥哥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要听哥哥的话。
纪良没有第一时间去触碰床上的病人，而是细细打量周边，温卓诚给他的印象太怪了，谨慎一点总没错。
绕过床另一侧，水泥地板上洒落了一地药片，纪良看了眼并不认识，查询药瓶名称后愣了下。
hiv感染者用药。
也就是说…温卓诚是艾滋病患者。
纪良面色恢复平静，看不出喜怒，很快走到小床边蹲下。
“阿寻，哥哥现在要带爸爸去医院，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爸爸他…为什么不起来？”小脸上满是不安，泪水簌簌而下。
“别担心，只是感冒发烧，去医院打个针就好了，乖一点，去哥哥家等我们回来。”
纪良拥着小孩儿轻抚脊背，而后抱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的关上房门，眸子里涌现出毫不掩饰的冷冽杀意。
温卓诚…你怎么敢！
许是光线刺眼，纪良站到床边的时候温卓诚正慢慢恢复清醒。
“醒了。”低哑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一些负面情绪。
温卓诚乍一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惊慌失措，摔倒在地。
“你、你怎么进来的？这是我家”温卓诚瘫软在地，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他认出来这是半个月前搬到隔壁的邻居。
“温叔叔，阿寻担心你，让我来看看。”纪良一脸冷漠，平静的说道。
“我没事了，请回吧…谢谢。”温卓诚低着头发出沙哑的声音，他这个模样实在不愿意见人。
“你这病多久了。”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没有起伏，依旧站在那儿没有挪动的意思。
“什…什么？”温卓诚惊得抬起头望向青年，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杵着地面，指尖毫无血色。
“hiv。”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只是棕黑色的虹膜下暗流涌动。
温卓诚不回答，又低下了头颅，猛得想起来温南寻又抬起头来。
“我儿子呐？！南南！咳、咳咳南…”
“阿寻在隔壁。”看到他着急的样子，纪良蹙眉，态度倒是稍微缓和了一点。
“温叔叔，你这究竟怎么回事？难道不怕传染给孩子吗？”说着一把将温卓诚拉起来安置到床上，动作不算温柔。
“我、咳咳、我很小心了…也基本…基本没在家待。”温卓诚靠在床头喘了会儿，强忍着身体的疼痛。
“所以你就把他关在家里？”纪良就站在床边，他知道寻常途径并不会传染。
温卓诚看了他一眼，默默从抽屉拿出口罩戴好，没有回答。
“阿寻呢？他有没有？”纪良心里清楚大概率是没有的，上辈子也没有发现过端倪。
“没有！咳咳、我也是后来遭、人、暗、算！”温卓诚咬牙切齿迸发出浓烈的恨意，随即又闭了眼，满面苍凉。
“是李家？”
听到这三个字，温卓诚瞬间睁开眼，瞳孔收缩带着惊恐，随即目光如刀直指青年。
“你究竟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温卓诚全身紧绷，死死的捏住床单。
“温叔叔别紧张，我也是受害者，李允城害死了我父母。”
纪良面色显露出不甘，实则打量着温卓诚，李允城是李家的大公子，上辈子有过商业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最快能获得温卓诚信任的说辞，没时间了，总不能说就是来拐走你家儿子的。
纪良编造了一个受害者身份的故事，说得模棱两可，其他的让对方自发脑补。
“我就知道、咳咳咳，李家！李家没一个好东西！”温卓诚握紧拳头重重的捶了下床头，听到青年的遭遇后恨意简直要溢出来。
“温叔叔，你说你是被谁暗算了？”纪良拿了瓶旁边的矿泉水递过去。
“还有谁！李熙媛！这个最恶毒的女人！”沙哑的嗓音低吼出来，像一只困兽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孤独得太久，委屈得太久，接下来纪良从温卓诚静默的眼泪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温卓城的母亲原本也不是模特，只是大山里出来的大学生，模样清纯水灵，空余时间就去兼职勤工俭学，一次偶然帮助同学去做车展的模特，由此遇到了温荣兴。
那会儿温荣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看上的人自然要追到手，收拾出来也是人模人样，甜言蜜语再加上钞能力的攻势，终于抱得美人归，王静20岁就怀上了温卓诚，温荣兴让其休学养胎，承诺先生产完成学业后再举办盛大婚礼。
结果好几年过去了，温荣兴还是以各种借口不结婚，只偶尔去看看母子俩，每个月定期给生活费，再后来就看到媒体报道了温荣兴要和李家小姐订婚的消息。
此时温卓诚的母亲早已不对温荣兴抱有期待，也不想介入豪门纷争，她只想安安稳稳将儿子抚养长大。
哪知温荣兴婚后没多久还是露出了马脚，每个月固定的支出流水暴露了温荣兴在外养人的嫌隙。
尤其是李熙媛看到私生子都那么大一个，她还流了产，从小到大她都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她绝不容忍这样的欺骗。
后面的内容跟纪良在老人口中听到的差不多，李熙媛背靠李家明里暗里全方位打压温荣兴的产业，拿温卓诚为借口逼死温荣兴。
“那个女人就是个疯的！她答应了不动我，逼我爸去跳楼！还逼疯了我妈！她毁了我！呜呜我才27岁啊！27岁啊！她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人哈哈！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毕业那天、送给我一针hiv呵呵!”温卓诚沉浸在回忆中，又哭又笑，逐渐癫狂。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知道你想报复李家，我也想、可我还有南南我没有证据，不可能的我们斗不过她，斗不过李家呜呜呜，不能让她知道南南的存在不能！否则南南、会出事呜。”温卓诚双手抱住膝盖，口罩掉了一半，满脸泪痕小声的啜泣。
哐当
未被接过的矿泉水落地。
纪良只觉遍体身寒，僵硬的立着，盯着温卓诚那张瘦得脱型又憔悴的脸，慢慢与记忆中的青年重叠一股颤栗直击心脏，整个背部蔓延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恍惚的想起上辈子是听说李家三小姐被骗过婚
合作宴会车祸
脸上伪装的表情被打破，出现了短暂的迷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觉得有点反胃，身体晃了一下，后退一步，单手撑着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