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倒下

    两年后，公司组织架构调整，要调岗，江鱼不愿意，趁着这个机会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离主城区更近，工作内容变化不大，符合她的发展预期。

    吴建奇这几年还是跟着村里人在外面做木工，大多数时候是在工地上。

    江鱼刚到新公司两个月，同姓一个堂哥晚上十点钟给她打电话，说她爸在工地上摔了，让她赶紧去。

    还好吴建奇打工的地方打车也不是特别远，在同一个城市不同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吴建奇工作的地方不发达，医院也是个普通医院，她来之前该检查的都检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是说可能有低血糖，突然晕倒的，不是电话里说的在工地上摔倒。

    做的胃镜活检结果还没出来，看着虚弱躺在床上的吴建奇，江鱼第一次觉得他老了。

    第二天所有化验结果出来，还是没发现问题，这时候除了心脏彩超说有一点异常，其他都没啥问题。

    但是医生没有说心脏彩超的异常影响大，说这点异常和检查的手法有关系。

    住了几天院，没查出什么问题，吴建奇也不想再躺在医院，江鱼也不能一直请假，毕竟还在试用期。

    就商量着他先回家休养，补补身体。

    直到五个月后，吴建奇再次晕倒在工地上……

    “病人家属！”

    “我是！”

    “你过来一下，护士，先把这一床的药水打上。”

    年轻的医生招呼她进了办公室，护士则去配药给吴建奇。

    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实际年龄看不出来。

    这次江鱼上班的地方离吴建奇的工地很近，打车十分钟就到了医院。

    医生看着她，再看看身后：“就你一个人吗？你家里其他人呢？”

    “就我，其他家里人都在老家呢。”

    “那行，那我就直接跟你说。”边拿出一叠单子一边打开电脑。

    “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年轻医生道。

    办公室没几个人，其他医生都在各自忙自己的，江鱼抓紧书包带子，听见自己说：“好，您说。”

    “你父亲是心脏病，准确的来说是扩心型心肌病，目前已经是二期了，射血分数很低，只有18，心衰严重，按理说你父亲应该很累，但是我看他并没有这个症状，你们平时有注意他有什么异常没？”

    江鱼还不知道有多严重，只是按照医生的询问回答问题：“他年轻的时候，大概不到三十岁的时候，每年有那么一两次呕吐，突然浑身冒汗呕吐那种，但是吐出来后就好了，事后会有点头疼，家里一直以为是肠胃问题，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查出来…”

    吴建奇这么多年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很严重的呕吐，有时候吐到干呕都还不行。

    “这是一个慢性病，你父亲应该是耐受了，以前具体反应应该是心脏挤压，二尖瓣反流引起的心率过高，呕吐，供氧不足，头晕……”一系列她能听但不能具体理解的话语。

    “能治吗医生？”

    “对于咱们普通家庭来说不行，只能缓解。这个病也叫慢性癌症，就像草，根已经烂了，没办法救，只能让叶子多活一段时间，目前五年存活率在75左右，你父亲到了二期，已经相对危险了。”

    在她还在发愣时，医生问她：“你家里之前有没有人突然去世？”

    “我爷爷，说当时是脑溢血，突然没的。”

    医生不断翻着单子，最终整理夹在一个文件夹。“是这样的，这个病有一定的遗传性，我建议你们家里的孩子都做一下检查。”

    江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办公室，站在来来往往的走廊上，茫然失神。

    “52床吴建奇家属！”

    回过神，江鱼忙回道：“来了！”

    几步跑去护士站，护士告诉他床位已经安排好了，让她去缴费。

    江鱼拿了吴建奇手机，给工地那边负责人回了个电话，那边说马上安排人过来缴费。

    工地公司那边相对人性化，一次性缴了一万，说不够再说。

    江鱼去病房看了吴建奇，他躺在床上，脸色发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安慰了他几句，说下去买生活用品，得住院。

    从住院部下来，江鱼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翻了又翻，不知道先打给谁。

    最终，她还是打给了兰芳园，兰芳园不懂那些，只听她说治不好，医生说没几年，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就在电话那头哀嚎，哀嚎这怎么办，一家人天塌了，哀嚎谁来救救这个家，全然不顾这头的江鱼是什么情绪。

    然后是姑姑，舅舅。

    不想理会那些没用的哭嚎，江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去旁边超市买了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回到病房。

    吴建奇已经醒了，江鱼打着笑坐他旁边的椅子上：“怎么样？好点没？”

    “我没事的。”

    然后就是沉默。

    不可能不告诉他，后续还有治疗。

    “爸，医生说你说扩心病，就是心脏像气球一样涨大了，不过以后注意就行，就是不能下体力活儿，给心脏造成压力……”

    尽可能用轻松的语言去解释他的病情，掩饰她的紧张和害怕。

    一年晕倒两次，吴建奇也知道不正常。不过好在现在知道了具体病情，不像以前一样摸不着头脑，不用再胡思乱想。

    趁着他休息的时候，江鱼又去找医生问了一下情况，还找了一个老专家。医生告诉她她父亲的病，只能缓解，但是因为心脏情况不好，一旦发生二尖瓣反流，就容易引起心律失常，昏厥。昏厥后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心脏的继续扩大能吃药缓解，心率失常的控制只能借助外界干涉，比如，装起搏器。

    但是起搏器只是控制他院外昏厥的情况，并不能对他的病进行治疗。

    目前治疗他心衰的药物没有进医保，价格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算低，一盒260，14片，吃一周，一个月就要一千多，加上其他几种，每个月差不多在一千四。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不管怎么，生活还是要继续。

    吴建奇的情况，江鱼肯定不可能让他再去干活，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家休息，让兰芳园随时注意他情况。

    吴建奇有耐性，平时就和正常人一样，完全没有气短胸闷，走上坡喘气，身体水肿的这些心脏病情况，所以之前才没往这方面想。

    也是见识不够，觉得是个小病，只要没查出来，都不算有病。

    抽时间江鱼带着两个弟弟和兰芳园一起去做了心脏彩超，好在几个人都没啥问题。

    扩心型心肌病医生说目前没有确切的病因，可能是偶尔一次感冒的炎症遗留，可能是某次受伤的炎症转移，目前没有资料能够证实。

    普通家庭像心脏移植这种治疗手段，几乎不用想了。就算你凑够了钱，心脏配型，后续排异，每一步都会压垮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