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击
忙碌的人中有人看到了她:“哎呀,小鱼回来了!快,拿孝布来!”
她站在门口,任凭这些人替她戴上孝布,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一样,上不来下不去,憋得胸膛开始疼痛,然后突然一口冷空气进去,呛得人止不住咳嗽,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
“咳咳咳……咳……”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她不信,她要去问个清楚!
推开周周的人,行李早就被堂哥拿走,到处找吴建奇。
找到时他正在和人商量什么,江鱼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爸,爸,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爸,爸?”
吴建奇握住她的手:“这事儿过后再说,你现在先去灵堂守着,我这忙着呢!”
“不行啊,爸,不行啊!”
“小鱼,你先去,你奶奶身后事要紧……”
周围的人怕她控制不了情绪,都上来拉她。
江鱼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任凭两个堂叔把她扶到灵堂侧面跪着……
看着眼前的棺材,江鱼还是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
跪着的人不少,姑姑和兰芳园都在号啕大哭,哭着喊着亲娘啊,怎么就走了啊,一群小辈也哭着……
锣鼓,乐队,人声鼎沸,有人在叫安排吃饭,有人去挂礼,有人去放炮,一切都乱中有序的在进行……
江鱼愣愣的,她吼不出来,也做不出来那种夸张的悲愤,仿佛和周围格格不入……
她就跪在那,一声不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大部分帮忙的人散去,二表哥来扶她,回过神,发现周围已经没人。
腿已经没知觉了,跪了太久,又冷,缓了好一会还是一碰就疼。
只剩下自己一家人,提前留了一桌饭菜。这会大家都在吃,只有大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无表情。
注意力回来后,江鱼发现一晚上家里人都没人搭理大伯,这不正常!
奶奶去世要忙的事情很多,可是父亲和姑姑都没有叫他帮忙的意思,他就像一个透明人,没人在意他!只有来帮忙的亲戚朋友会叫他帮忙忙活。
想问,但是奶奶第二天就要下葬,不想多生事端,就忍了。离过年只有半个月了,村里习俗讲究,说是早尽早入土为安,所以商量停一天就下葬。
麻木又恍惚的一晚上过去,一大早就由家里堂兄弟们抬着棺木,向墓地走去。
吴建奇抱着照片走在前面,然后依次是兰芳园,吴建英,吴建奇,以及自家孩子们,吴家本家的则跟在最后。
吹拉弹唱又是一路,到了提前布置好的墓地,开馆看了最后一眼,奶奶还是那么慈祥……
……
奶奶下葬后,帮忙的亲戚朋友吃完饭,帮着收拾了家里,把该还的桌椅板凳都顺便带走,家里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眯了一会,也就到了下午。
坐在沙发边,看着陆陆续续起来的家人,等大家都差不多坐下,江鱼先问了出来:“爸,怎么回事,前天晚上我给奶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几天吴建奇几乎没睡,整个人白头发都多了一半,脸上的疲惫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沉默着抽烟,不开口。
两岁多的小老三这会醒了,哒哒哒跑来抱着她:“姐姐,爸爸坏,把奶奶放进那个盒子里了,奶奶出不来了,她怎么吃饭啊,他们坏,不让她出来!”童言童语最是伤人,江鱼抱住他,让他别说话。把眼眶里的眼泪又忍回去。
兰芳园哭灵嗓子哭哑了,这会说话都费劲:“前天晚上跟你打过电话后,你奶奶就说要穿新衣服,换上没一会,就在你爸怀里没了……”
“我们还在你姑姑那里的时候,你奶奶就慢慢不行了,你三叔打电话通知我们的。”
“怎么会是三叔来通知?!”
不是大伯在家吗?三叔家离自家几百米,大冬天的谁专门跑来你家看老人?
没人说话,吴建奇和吴建英都看向吴建奇。
“我们去你姑姑家后,你大伯每天出去不知道和谁耍,早出晚归的,我打电话他不接,我让你三叔来看看,发现你奶奶躺在床上都已经下不了床,尿失禁,被窝都是冷的。”
“我和你妈赶回来的时候,他也不在家,床头放了一碗又硬又冷的干饭,本来你三叔给换了被子,但冬天冷,没火,你奶奶都快咳得没声了。”
“你奶奶刚没,昨天早上,你大伯就跟我说要去吴家和老大媳妇凑合过日子,我让他等老太太事儿过了商量,他在地上撒泼打滚,说不让他去就让你奶不得安宁!”
吴建奇说的越多,江鱼越觉得离谱,可是大伯没有反对,姑姑也是一脸恨意的看着大伯。
怎么可能,大伯虽说是不细心,但是也不可能这样对自己的老妈。
他那时候从新疆回来,没钱,还是奶奶去山上捡蘑菇卖了给他买烟,买酒;大伯和爸爸吵架奶奶都是护着大伯,说大伯是孤家寡人没人疼;奶奶几十岁了还替他洗衣服,缝补。
“大伯,是这样吗?”
吴建富不吭声,只坐在角落面无表情看着手,江鱼走到他身边,蹲下,问他:“大伯,是真的吗?”
他没有给她回答,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父亲口中的吴家大媳妇,就是当年拐骗姑姑的吴建华的媳妇!七八年前吴建华得了肺结核,后边慢慢的身体不行,没两年人就没了,当时好多人都说他是报应。
大伯就算要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也不该是她!怎么能是她!怎么能是那个家庭!那时候吴建华已经结婚了,他老婆也有一份!
江鱼以为这些就已经够她消化了,兰芳园接过了话头:“你大伯跟人说他这几年赚了二十几万,结婚都要带过去,你爸给他算账,他非说是给咱们家了,要分这个房子,你爸让他等你奶奶下葬了商量,他不干,所以你爸先给了他五千。”
“大伯,不是说了吗,我会养你的!你要找伴儿我不反对,可是那家人不行的,真的不行,你忘了姑姑吗?你忘了自己妹妹为什么现在离你这么远吗?”
江鱼坐在吴建富身边,哭着说。
吴建富终于开口:“我不要你养,你是个女孩,以后是别家的人,外人。”
别家的人,外人……
其他人陆续加入这场指责,看着这些人急于定罪他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有一个人是真的在乎奶奶吗?
大伯为了新家庭,把奶奶锁在家里一锁一整天,热水都没有;父母不上心觉得侄儿的成人礼一定要去,老太太情况已经好了;姑姑忙着唯一儿子的成人礼连个电话都没回给奶奶,在灵堂上却哭得像快要厥过去;自己忙着所谓的考试,并没有在意老人身体,以为和往年一样没有太大关系……
看着眼前的混乱,江鱼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每天看他们争吵,一开始还会被影响,后来就无动于衷。
兰芳园还非要拉她加入谴责自家大伯的阵营,真是搞笑又虚伪。
自家大伯说自己的钱全花这个家里,除了国庆给她的三万块,真的没有了。
江鱼打了三万块的借条给大伯,他撕了,说给她的就是她的,转头继续闹。
眼见着她越来越沉默,可能也怕她待家里被她大伯拉拢,姑姑回南京时把她带去了那边,有了呼吸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