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奶奶
谭老婆子下山来后，一开始确实不喜欢，不过这时候小老三慢慢会说话了，每天缠着谭老婆子闹，倒也算得上含饴弄孙。
谭老婆子搬家时，等吴建奇背着东西离开后，从窗户的横梁缝隙处拿出一个铁皮文具盒，已经锈迹斑斑。打开后里面是用红包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最后还用一块碎布包起来的东西。
钱，有五毛，一块，十块，一百，都有。谭老婆子颤颤悠悠的把钱展开，从里面拿了七百，数了三次，递给江鱼：“幺，你不是说要买那什么手机，奶奶有钱，给你！”
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握在江鱼白嫩的手上，有些硌人……
看着奶奶的满头白发，对她满脸的疼爱，江鱼鼻头一酸，把钱按回奶奶手里：“奶奶，我有钱，我在学校还做兼职了呢～你留着自己花。”
谭老婆子假装拉下脸：“你是看不上我老婆子的钱，觉得少了吗？”
“奶奶！我不是，我真的有钱，您来一分钱不容易，这钱是政府给老年人的补贴吧，您肯定攒了好久了，给我干嘛，您自己留着！”
七百块，小布包里的所有百元面值了，怎么可能少。虽说奶奶平时吃喝穿衣都不用花钱，但是总有自己想吃个零嘴的时候，手里没点钱怎么行。
“幺啊，你就拿着吧，奶奶的钱，只给你花。奶奶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不能看到你出息那一天呢，现在给你花钱，奶奶高兴！”
祖孙俩坐在门槛上一搭一搭的说话。
“您不要乱说，您保重身体，肯定能长命百岁的，我还要孝敬您呢！”
江鱼搂着奶奶，靠在她肩膀上，偷偷抹了抹快要涌出的眼泪。
谭老婆子年轻时为了拉扯几个孩子吃了不少苦，身体上也落下了不少病根，有严重的支气管炎，每年冬天就很严重，现在年龄上来后，更是特别遭罪。
三个小孩，谭老婆子最疼的就是江鱼，平时有块糖块都要留给她。江鱼小时候总觉得奶奶的箱子是个百宝箱，什么都能变出来。
有时候别人送了糖果，都放过期了还舍不得吃，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有时候打开都化了，长霉了……
每次从兰芳园那里受了委屈，都能在奶奶这里得到安慰。如果不是有奶奶在，江鱼不知道在这个家能长成什么样。
三个孩子中只有江鱼是奶奶带大的，感情自然也最深。江轩调皮熊孩子一个，经常气的奶奶跳脚，老三还小，虽说嘴甜会哄人，但是毕竟接触不多。
江鱼想着等自己工作了，经济自由了，一定要给奶奶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带她去见姑姑，教她跳广场舞，做个时髦的老太太。
可是有时候分离是很突然的，根本不给人告别的机会。
第一学期期末，各科考试都安排得很满。不过不像高中一样两天就考完了，陆陆续续考一周。
忙着复习，每天不是图书馆就是自习室，要不就是去食堂，妥妥的三点一线。
前几天打电话时听说奶奶身体又不好了，整夜整夜的咳嗽，送去医院住了几天老人闹着要回来，说是不习惯。
只能接回家每天让医生上门来看看，精心养着，精气神逐渐回来了，和江鱼视频的时候都中气十足了。
“小鱼，我和你妈妈要去南京，你哥哥成人礼……”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总结来说就是姑姑家的儿子要办成人礼，他们得去，正好好几年没见姑姑了，现在奶奶身体有点起色了，他们也放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开始什么事都告诉她，什么事情都会问问她的意见，让她参与，不管是他们要去哪里，干什么，有时候甚至是窗帘颜色买什么。仿佛这个家做主的是江鱼，她有决策权。
这时候以为是自己被他们平等看待，其实就是温水煮青蛙罢了，是为了让她以后更顺理成章对拉扯这一大家子。
他们去了南京，带着小老三，江轩在上学，还没回来，家里留下大伯照顾奶奶。
说好的去一周，第五天他们就回了，说是奶奶身体又不好了。
明明前几天还好转了，怎么突然又开始恶化了呢？
住院，治疗，重复。
老人家依然不肯待在医院，这次才三天就闹着要回家，医生只能开好方子拿了药，让吴建奇每天找医生在家里吊水。
将养了一周，才开始慢慢好转。
考完一场走出教学楼，深吸了一口气，江鱼觉得身上的压力都轻松了很多，明天还有一场就考完了，她买了下午的票回家，一定要给奶奶一个惊喜！想要早点见到奶奶！
自习回来后，八九点钟左右，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谭老婆子在喝粥，跟她聊天也是开心得哈哈大笑。
江鱼说考完了就回去看她，要是奶奶想她了她就先回来，并没有说第二天就会回家，她没告诉家里人第二天就回。他们以为她还有四五天才回。
遭到了奶奶的强烈反对：“你回来干嘛？好好考试才是重要的，老婆子身体好得很，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还要等我幺幺孝敬我呢！”
在谭老婆子心里，读书是天大的事，任何事情都不能耽误她读书，其实这些哪有家人重要，只是奶奶爱她，她的任何事情都觉得重要罢了。
听到奶奶能吃能喝，还能跟她打趣，吴建奇也跟她说老太太精神好，家里人都看着，没事。
是啊，谁会想到能吃能喝还能走几步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收拾洗漱睡觉，想着明天考完了就走，行李早都收拾好了，到时候回宿舍拿上就走。
这一天晚上江鱼醒了不知道多少次，心窝一晚上都不舒服，闷得慌。
第二天考完她就回宿舍提了行李箱直奔车站，把票改到最快的一趟。
回去要转车，两个小时动车，两个小时公交，半个小时小三轮，还不算中途等车的时间。
马路上都是冰，一下公交车她就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好在冬天衣服穿的厚，人没事，只是衣服脏了，影响不大。
冬天车少，等了半个小时才有路过的车，不管认不认识，先拦了。
这会一般来说只要愿意停下的车，顺路都会帮着带一段，就算江鱼不认识，父辈也应该是认识的。
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心绪不宁，考试的时候也一直有神，江鱼觉得可能是自己没休息好。
到了路口下车，谢过人家后，江鱼拉着行李箱往家走。
远远的总觉得哪里传来哀乐……
越是走近，越是觉得不安。
看到家里进进出出披麻戴孝的人，她一开始还抱着期待以为是亲戚借用，直到看见堂屋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笑得慈祥又温柔，可是就那样停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