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毕业假期
考完试，成绩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出来。这会不像之后发达，成绩需要一周后学生自己回学校拿。
随着兰芳园回了家——还是山上的老家。回家后，江鱼找队上初一的姐姐借了书来看，想着不管成绩是好是坏，去哪个学校，也当提前预习一下功课。
兰芳园没有阻止，反而乐在其中，别人问起来时，谦虚的说是孩子自己想学，拦不住。
别人的假期可能是补课，可能是和父母出去玩儿，在家看想看的电视。
江鱼没有，她只有干不完的家务，每天小心翼翼又顾及自尊的讨好，带着江轩写作业。每天很忙碌，但是又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这一年暑假，吴建奇回来，江鱼家搬家了，搬到了早几年就修好的平房里。
土地田产也和陶家的换回来了，除了房子和地里目前没有收的收成，其余的全部换回来。
谭老婆子不愿意搬，她说一个人习惯了，不想搬下去折腾，她一个人自在。
江鱼舍不得奶奶，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母亲和奶奶不对付，父亲又是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性子，如果奶奶和他们住一起，一家人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搬家后，江鱼有了自己的房间，虽说房间里还堆了很多其他东西，但是总算有了自己短暂的个人空间。
江鱼从来不写日记，如果是作业，那日记就是编的。因为她之前真心实意的日记，被吴建奇当着很多人的面念了好几篇。她记得，里面有一篇还是自己受了委屈的哭诉……
然后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念了出来，像小丑一样被扒了衣服供人观赏，哄堂大笑后离去，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六月的风吹在身上刮骨的寒冷。
只能面无表情的走开，躲在一旁听他们笑完，然后转移到别的话题，侃天说地到天黑后，循着月光回到摆好饭菜等着开饭的家里，感慨又是平凡而幸福的一天。
等他们结束离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好碗筷，开饭。
日子总得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自己会一步一步的走远。
搬到马路边的家后，交通确实方便了很多，平时买个什么也很方便，时不时还有货郎背着馒头和雪糕循着田垄叫卖。
江鱼是很少叫嚷着吃这些的，不过江轩年纪小，抵不住诱惑，经常缠着兰芳园买，每次江鱼都会分到。
政府在年后就通知了各家各户，今年开始种莼菜，让各家各户提前犁田蓄水，春季时种下了去，这会七月份，可以开始收了。
莼菜需要水质好，水还不能浅了。摘的时候穿上连体防水鞋，一下去水能到大腿。
莼菜是一种纯绿色食品，像缩小版的荷叶一样，也会开花，采摘的是还没张开裹在一起像鼻涕虫一样的叶子。
政府专门修了一个莼菜厂，每天摘了后挑去莼菜厂，漏水后过秤，一块多一斤，快的人一天两百块还是有的。
江鱼也被叫去摘，几乎快到她大腿根处的水让她很不习惯。在她手被烫伤之前，父母插秧，她在田坎上玩，不小心一头栽到田里，咕噜咕噜喝了好多口泥水，也叫不出来，还是兰芳园突然回头才看到，跑过去把她提起来，满头的泥，哭都哭不出来。
从那以后，江鱼就不喜欢田，不喜欢水。
兰芳园让她跟着去摘莼菜，不然初中上学就不给她零花钱。江鱼不怕没有零花钱，她只是害怕学校有必须的费用时，她会故意卡着不给她，让她难堪。虽然最后都会给她，但是那个过程真的很难受。
跟着下了田，摇摇晃晃的，每一步都要很小心。一天下来，腰是真的疼。
看着她捶腰，兰芳园嗤笑：“钱不好来哈，让你知道知道辛苦！”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好像江鱼的痛苦都会让她找到抨击的理由，好像她的痛苦难堪是什么开关一样。
我为了你怎么怎么辛苦，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辛苦吗，我衣服都舍不得买，我病了都是硬扛，我都是为了你……
诸如此类，最后一定是要让江鱼哭了才行，才会心满意足的停止，好像江鱼的眼泪能让她有一种特殊的快感，能让她得到一种心理上变态的满足。
搬家后没几天，吴建奇又急冲冲走了，这很不正常。刚搬家，按理说应该再待几天，何况田里莼菜正是收获的时节，再怎么也该摘完这一茬莼菜，最多不过三五天，他都不愿意，说着要去打工。
农村没有秘密。果然，没两天，一起外出打工的叔叔们回来，调侃吴建奇有福气，在外面打工还有个女人每天给他洗衣服巴拉巴拉……
当天就传到了兰芳园耳里，她打电话去叫吴建奇回来，他不愿意，两人电话里不欢而散，
兰芳园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她问姐弟俩：“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你们跟谁？”
江轩年纪小，平时调皮挨骂挨揍多，当然不会选她，丝毫不犹豫的说：“我跟爸爸！”
她骂了一句白眼狼，看向江鱼，带着询问。
江鱼避开她的眼神，看向地面：“我谁都不跟，你们负责我成年前的上学开支就行。”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她愣了愣，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不再理她。
江鱼以为这件事她不会再问她，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她又说起来了。
饭后，一家三口坐在门口树下歇凉，因为兰芳园不让两个孩子看电视，只要看电视肯定会被骂。
突然，兰芳园说：“小鱼，你给你爸爸打电话，哭着叫他回来！说你们不想没有爸爸！”
江鱼愣了愣：“我不要，我哭不出来。”
“那我就打哭你！”
兰芳园语气变得开始急躁。
江鱼低头不说话，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如果你不叫他回来，你爸就和外面的女生在一起，不要你们了，你就没有爸爸了！”
阴恻恻的声音不断。江鱼想，爸爸不会不要她和弟弟，只是不想要她。江鱼知道，自己父亲是看不上母亲的，就算要离婚，她也不会跟着母亲，父亲只需要负责她上学就行，她成绩好，父亲不会不让她上学。
兰芳园也是知道的吧，知道吴建奇不会丢下两个孩子不管，知道被放弃的只有她，所以她才焦虑不安，想让孩子去牵绊吴建奇。
不管她说什么，江鱼都无动于衷，扣着自己的手指，江轩跑着去和隔壁的小孩玩耍。
最后，江鱼也没有开口给吴建奇打电话。兰芳园找了一个借口，说她没把地扫干净，借题发挥开始骂她，越说越来气，最后动手揍她。她的脸上是她拧的印子，身上全是竹条抽的痕迹，兰芳园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她蜷缩在一起，抱着头，忍住不哭，兰芳园气：“你还不哭，你还倔！你是不是不知错！？”劈劈啪啦的抽，江轩在旁边吓得哇哇大哭。
江鱼觉得真的很痛，所以她哭了，哭出了声，想着这样她应该就会放过她，可是没有。
“你还哭！你还有脸哭！你哭什么哭！没用的烂货！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
最后，她打累了，扔下竹片，骂骂咧咧的去睡觉，留下缩在角落的江鱼。
抽泣都不敢发出声音，有什么东西抱住了自己，是江轩，几岁的小孩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害怕。
推开江轩，叫他自己去睡觉，江鱼洗了脚，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桌子上的日历，对自己说，很快的，很快就可以了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