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念头
到家后，江鱼仍然没能逃脱一顿骂。
“你还跑，你跑撒！你有本事就别回这个家！”兰芳园指着她鼻子骂，手指时不时还戳她脸。
这时候最好的方式是不回答，低着头，等待这一场暴风雨过去。
可能是江鱼在三轮车的那句话，让她在外人面前没了面子，现在到家了，无所顾忌了。
“我给你吃给你喝你还来讽刺我，你算什么东西！”掐着江鱼的脸她问道：“我问你算什么东西！？”把脸甩开，推搡她，揪着她的还湿着的头发，抬起她的脸，怒吼。
把江鱼一步步推搡到椅子的角落，满脸狰狞，嘴里的唾沫星子像雨一样喷在她脸上。她想，这张脸真难看啊，也不知道这嘴里是长了什么，怎么一直出刀子呢……
最后，还是吴建奇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没完没了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战火就转移了。
“那是，你在那打牌打安逸了，你管什么了，现在来充好人！”
“下雨天我打个牌咋了，你今天接个人就不得了！”
“我哪敢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好吃懒做的货！”
……
见终于没人搭理自己，江鱼回房间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把湿衣服放洗衣机里，连带着父母的脏衣服一起，放水洗干净。然后趴在桌子上边写作业边流泪，仿佛那些争吵与她无关，作业本上一会就是晕开的水印。
江轩正是调皮的时候，这会也不敢凑上去，来到江鱼身边，小身子上半身趴在桌子上。
“姐姐，今天爸爸不带我去玩儿～”
“嗯。”
“姐姐，今天我乖乖跟着奶奶在家等你！”
“嗯。”
“姐姐，你怎么了啊，妈妈骂你你不开心了是不是？”小手伸过来替她擦了擦要掉不掉的眼泪。
扭过头，江鱼用手背摸了摸眼睛，说道：“没事，我要写作业了，你自己去一边玩去。”说着，拿出书包里的一小包零食，递给他。
看到零食，小孩子也不问了，拿过就拆开，喂了江鱼一点后就自己坐在旁边吃，想了一下，迈着小短腿出去。
不一会，听到声音传来：“妈妈，你吃！爸爸，你也吃！”
吵声渐消。
这次吵架，算是过去了，江鱼心想。
周末，又要去学校了。学校要收十块钱的班费，江鱼酝酿了两天，要离开的这天早上才提出。
家里的钱都是兰芳园在管，所以要钱都是找兰芳园。听到要交班费这话，兰芳园还算和气的脸色顿时一垮：“你现在知道来求我了，要钱的时候就是妈，不要钱的时候就是不要你来接？我欠你了咋的？”
摔摔打打，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管她骂什么，说什么，可是班费得交，她不想最后只剩她一个人没交老师来问……
提着书包和炒好的足够一周的咸菜，江鱼站在门口低着头。
幸好没有人路过，也不会有人看到她如此窘迫和难堪。
也许是欣赏够了她的难堪，把她的自尊再次扔在地上，兰芳园大发慈悲的把钱给她了。并提醒她，不要乱花钱，要给弟弟买吃的回来！
一共给了十三块钱，十块钱班费，两块钱是去的时候坐车，一块钱零花钱，你说回来的车费？回来不都是走路吗？
为了省下那两块车费，江鱼一般都是吃了午饭就出发，慢慢走到学校，时间也来得及，虽说累点，但是能省下来两块钱，也不怕突然要买个笔什么的。
每周回去还得给江轩带点零食，不然会被骂吃独食。就这样，每学期期末的时候，会问她存了多少钱，如果没有，就会说谁谁谁家孩子一学期攒了好多钱，都不花，不像她，好吃懒做，只知道花钱……
骂着骂着就开始上手推搡，严重的时候还会用棍子……
四年级上学期结束，江鱼考的不错，至少在成绩这一块上不会被骂。
拿着成绩回家，知道自己是几个小伙伴中考的最好的，父母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
期末后不久就是过年，江鱼的手上冻疮也越发的肿大，只能平时多烤烤火，擦擦蛇油膏。
大年三十这天，吃了早饭后，吴建奇就约着邻居几人一起玩玩牌，江轩跟着和邻居家小孩玩儿。兰芳园则在家做豆腐，炸豆果，炸酥肉，江鱼则负责给她打下手。
好不容易忙完，准备好丰盛的午饭，兰芳园让江鱼去叫父子俩回家吃饭。叫了两次，没回来，兰芳园亲自过去，看到一群人玩得正嗨。
“吃饭了啊，你这还不走人家都要吃饭了！”
“你别管我，你吃你的撒。”吴建奇看着手里的牌。
兰芳园火从心起，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牌，摔在桌子上：“伺候大爷一样饭做好了叫你回去吃你还不安逸了！”
当着这么多人，吴建奇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说了句：“不玩了。”叫上江轩，回家。
兰芳园跟在后面，念念叨叨：“一天只晓得打牌，饭都不知道吃，做好了就差喂了！柴也不劈，水也不挑……”
一路上吴建奇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了家，兰芳园还在念叨，吴建奇忍无可忍。
“哎呀，有什么不得了的，你一个人干了活就跳起来了不得了啊！”
“那不是，你一天就知道打牌，家里活儿也不知道帮着弄弄！就等我来，我是你家仆人啊！”
“你不做就不做，求你做了！不得了！”
眼见一场争吵起来，江鱼拉着江轩去了谭老婆子屋里，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
谭老婆婆子听着隔壁的动静，也不去劝，劝不得，劝了战火就朝自己了。进屋拿出买的米花糖分给两个孩子吃，哄着两人烤火。江鱼一边吃一边给奶奶看火，隔壁的争吵与他们无关，江轩虽小，但会看眼色，跟着姐姐就行。
这一场争吵持续了很久，在江鱼以为和之前一样，冷战几天就好时，转移到她头上了。
事情起因是晚上饭后看电视，这会都是晚会节目，江鱼不感兴趣，就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台，按来按去也没找到感兴趣的。
结果触发了兰芳园的怒气。本来下午受了气，就没处发泄，这一下，火气就直接发在她身上了。一开始还是指桑骂槐的，后边就开始直接骂她，也就是那些说辞罢了，好吃懒做，死了才好，叫她赶紧去死……
如果江鱼一直在她跟前，不管她手里拿着什么，直接就往江鱼身上招呼了，吴建奇只当没看到，心无旁骛的看电视，不管兰芳园如何发泼。
大年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江鱼早早的洗了脚躺在床上，谩骂声并没有停止，一直断断续续。
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蒙着头，江鱼想，是不是真的只有死了才会轻松，她叫我去死，我死了，她会满足吗？会有一丝难过吗？会暗爽我终于死了吗？自己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吗？
那怎么去死呢？附近没有水塘，淹不死；二楼跳下去不够高，不一定会死，还会很痛；上吊，挂不上去……
想着想着，伴着泪水，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