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诱惑谁?
服下太医开的汤药后,宋氏在严氏姐妹俩和容莺的照料下很快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皇帝重掌朝政才几日,便已觉得时光无比漫长且索然无味。
毕竟,对于一个追求享乐放纵的皇帝来说,处理政务远不如他素日里所热衷的事情来得有趣。
那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位大病初愈的天子如此着迷呢?无外乎三样:美人、金丹、打马球。
此时正值仲秋,天气凉爽,晴空一碧万顷,最是打马球的好时节。
然太医院众臣皆再三劝阻,久病方愈,不宜剧烈运动。无奈之下,皇帝只得传旨,明日于麟德殿前举行马球赛,过一过眼瘾。
又思及自己在朝中威望大不如从前,有意拉拢人心。于是,下令朝堂官员及其家眷可一同前往观赏。
圣旨一下,京中各大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立时忙碌了起来,有的甚至在戌时依旧灯火通明。
无疑,这场马球赛成了京中贵女们争奇斗艳的舞台。
宋氏大病初愈,自不会进宫观赛,但也命府中的绣娘们连夜给两个孙女和外孙女赶制了美衣华服。
又让世英把她压箱底的头面取出来,打算给两个孙女和容莺每人送一副。
世英取的三副头面皆是刻意求工,匠心独运的希世之珍,式样也很新鲜。
但,再完美无瑕的宝贝,放在一起,也会分出个高低。
这三副头面,其中两副通身都是由黄金和翡翠打造而成的,玲珑奇巧,华丽典雅;而剩下一副,则是采用了繁复的点翠工艺,尽管也是美轮美奂,但金玉在前,难免少了几分夺目的光彩。
世英端详片刻,开口问道:“这三副头面,老太太打算怎么给?”
宋氏不暇思索地说:“金头面给心吟和莺莺,点翠那副内敛端庄,就给婉凝压压性子吧。”
世英闻言,微微皱起眉心,劝道:“老太太三思啊。明日马球赛,达官贵人皆数到场,那些贵夫人与小姐们可都是火眼金睛呐,头面之事不能随意。”
“此话何意?”宋氏不解。
世英道:“凡识货之人都能看出这两副金头面比起点翠那副,更华丽贵重些。老太太把它们给大小姐和表小姐,这不明摆着告诉外人,二小姐在您这儿不得受宠吗?”
“夫人原先是老爷的通房,如今已被抬了正室,不比当初了。老太太心里宠爱谁是一回事儿,可明面上还是得做出个‘亲疏有别’啊。”
世英思虑得甚是周全,宋氏凝思地道:“那依你看,这三副头面该怎么给?”
世英道:“金头面,大小姐二小姐各一副。点翠的,就给表小姐。表小姐自幼乖巧懂事,奴婢私下里把老太太您原来的意思与她讲清楚,她是一定能体谅您苦心的。”
宋氏心里微觉不妥,但皱眉沉吟半晌,终是点下了头。
翌日清晨,天高云淡,金风送爽。
严心吟特意从许家回府,与严婉凝、容莺一起乘坐马车前去皇宫。
她身穿一袭槿紫色襦裙,淡妆轻施,髻上仅插了一支蝴蝶碧玺金簪。莲步轻移时,蝶翼微颤,煞是俏皮惹人爱。
反观严婉凝。
宋氏给的头面,她全部用上了,还特意选了套颜色艳丽的衣裙,以免压不住首饰。脸上的妆容亦比平时稍稍重了些,珠光宝气,倒略显过犹不及了。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严心吟闲谈道:“听闻宫中近日新封了个玫妃娘娘,陛下夜夜翻她的牌子,可得宠了呢。”
严婉凝搭话道:“陛下身子不是刚刚才好么,怎地这么快就册封新娘娘了?”
严心吟眨眨眼,笑道:“妹妹你不懂,这男人啊,不见棺材,他是不会老实的!”
严婉凝拈帕,掩唇娇笑,“姐姐,你真会说笑。”
姐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容莺听得心里微微疑惑。
陛下新封的玫妃娘娘,莫非是苏玫姐姐?
但她到底没问出口,只因严婉凝在身旁,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否则稍有纰漏,便又会被冷嘲热讽。
不多时,马车穿过宣德门,在麟德殿前停下。如南撩起车帷,请姐妹三人下了马车。
容莺走在最后,亦步亦趋,安安静静地跟着两位表姐,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约莫十来步后,迎面忽然传来一道清越而熟悉的男声。
“心吟!”
容莺跟着停下步子,抬起眼眸,只见前头远远地走来两个身形挺拔的男子,均是一身劲装,只是服色不同,应是今日马球赛比试的双方。
两人渐渐走近,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相貌清啜,器宇轩昂,自是表姐夫许知庭了。
而他身旁的人,身穿赤色劲装,眉清目秀,彬彬儒雅,浑身透出一股平和而温润的书卷气息。
想来应是京中名门望族府上的贵公子,只是容莺不认识他。
“怎地没带芙昕一起来?”许知庭问严心吟。
严心吟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地道:“孩子还小呢,不懂规矩,我让她留在静雅堂陪祖母啦。”
许知庭轻轻一笑,又抬手拨了拨小妻子的刘海儿,宠溺道:“小懒虫!”
严心吟不想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挥开他手,目光转向李弘文,却见李弘文的眼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容莺身上,隐隐还带着点儿痴迷的味道,不禁在心里偷笑。
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
都不需要她略微出手,这李弘文就自己拜倒在莺莺表妹的裙下了。
她憋着笑,用手肘戳戳许知庭:“夫君,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介绍你身边这位公子呢?”
许知庭奇怪地看向小妻子,“介绍?弘文兄,你还不认识?”
严心吟娇媚瞪视回去:“我认识,可我两个妹妹不认识呀!”
许知庭刹那心领神会,立即牵线搭桥,“两位妹妹,我身边这位公子乃户部尚书府上的大公子,李弘文李公子。”
说着,又为李弘文介绍道:“弘文兄,这是内子的妹妹,婉凝,年方十九,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尚待字闺中。”
李弘文闻言,温文一揖,“严小姐,在下有礼。”
待严婉凝回礼毕,目光迫不及待地转向一旁的容莺,却迟迟不闻许知庭开口,他不禁疑惑地侧眸看去。
许知庭哪里敢介绍容莺,别人不知道,他身为太子的心腹还能不清楚?
这三年间,他时不时地奉卫遒之命,在严心吟那里套容莺的下落,虽一无所获吧,但他“牺牲”的男色,可一点也不少!
但见李弘文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得以,他只能伸手介绍道:
“这位是内子的表妹,容莺。”
“呃如你所见,是个女的。”
是个女的?!这都介绍的是什么呀!
严心吟一听,气得几欲吐血。她就说吧,这男人坏得很!
好在李弘文并不介意,他立即对着容莺谦谦一礼,冁颜而笑:“容小姐,在下有礼。”
容莺没想到这人便是李弘文,三年不见,怎地变了好多好多。
她微惊了下,赶忙回礼:“李公子客气。”以后见到他,可要躲着点儿。
李弘文直起腰板,他从未想过,此生竟还有机会能与容莺再相见。
犹记得初遇之时,美人站在檐下避雨。雨丝如织,朦朦胧胧,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雾里的芍药,美得如梦似幻。
一眼,便是万年。
而此刻,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就在这灿烂耀目的秋阳之下。李弘文发现她更好看了,比他梦里的女子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他不禁有些沉醉。
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竭力用沉稳的语调说道:“容小姐,令尊生前与家父乃是同僚,交情深厚。你我之间,实则不必如此生分。若你不介意的话,日后可将在下视作兄长。”
这突如其来的套近乎打得容莺措手不及,她正要婉拒,忽听严心吟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李公子只愿当莺莺的兄长吗?我和婉凝可也没有哥哥呢!”
被冷不丁地打趣,李弘文忽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向严心吟作揖,“许夫人呐,饶了我罢!”
严心吟不依不饶,“才不饶你!你就要当我们的兄长,李哥哥,李哥哥”
正闹间,宫道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浑厚有力的斥骂。
“心吟,莫要胡闹!”
容莺闻声望去,只见是舅舅严之帷微沉着脸色,走了过来。
而走在他前面的竟是
一身玄色劲装的太子殿下!
他眉目英气逼人,卓然行走,眸光睥睨,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唯我独尊的威仪,叫人打从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和服从。
“参见太子殿下。”众人朗声参见。
卫遒在众人面前站定,眼神冷冽,面沉似水。
眸光轻轻扫过三个女子身上的头面,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严相,这几位是?”
严之帷官拜丞相,城府极深,可谓比千年的狐狸还狡猾。
容莺与卫遒之事,妹妹严氏曾在私下里稍稍地向他透露了一些。在过去的这三年里,卫遒想尽办法,但始终无法找到容莺,其实也都是因为有他在从中作梗。
太子相问,严之帷立即陪着作戏,就地搭台,“回禀太子殿下,是小女心吟、婉凝,还有微臣的甥女,容莺。”
“甥女?”卫遒声调微扬,但脸色依旧很冷,教人读不出他的心思。
严之帷道:“回禀太子殿下,容莺乃前户部侍郎容瑞昌之女。”说罢,又让容莺上前来,“莺莺,给殿下请安。”
“是,舅舅。”容莺上前一小步,与卫遒保持着距离,盈盈一礼,“容莺参见太子殿下。”
她声音清脆娇嫩,过分好听了些。
卫遒淡淡地望向她。
很明显,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
湘妃色的罗裙搭配点翠花翘,端庄不失典雅,衬得她小脸愈发莹白胜雪,温润细腻。柔嫩小巧的唇瓣,亦抹了些胭脂,鲜艳欲滴,恰似初绽的玫瑰。
雪肤红唇,于男人而言,是极为诱惑的。
是以,这番精心打扮是想诱惑谁?
幽邃的目光犹如两道冷电,直直地射向李弘文。卫遒原本就冷淡的俊颜此刻更是冰寒,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
但他到底没有多说一个字,沉默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步伐沉稳坚定,每一步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看得众人不禁心生敬畏。
严之帷逮住时机,忙叮嘱大女儿:“别带着你妹妹们胡闹,快去凉棚里坐下。”
“是,爹爹。”严心吟撇撇嘴,目送着父亲离开。
却在下一瞬,撇下去的唇角被人用两根手指提了起来。
“你做什么呀?”严心吟娇嗔地拍下许知庭的手。
许知庭眸光微动,俯身凑在她耳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娘子乖,岳父不让你胡闹,为夫让”
严心吟自是明白他口中的“胡闹”为何意。一时间,两颊臊得如流霞,狠狠瞪他了一眼,拉起容莺和严婉凝的手,转身便走。
此时,麟德殿前的凉棚里已坐满了朝中官员们府中的女眷。
众人的视线皆追随着场上那道俊逸潇洒,耸壑轩昂的身影。
“我的天!刚刚太子殿下走过时,我的小心脏都差点儿要跳出来了。”
“悦宁,你看到太子殿下身上那柄青冥刀没?据说,就是这把刀插进了叛贼高齐的心口。哎唷,光光是看着,我这手脚都止不住地发凉啊。太可怕了!”
“你那分明是气血不足,好不好!有什么可怕的?日后承宠时,我还要殿下用那青冥刀挑断我的兜衣带子呢!”
“啊!悦宁,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早叫你别看艳本子,什么都看只会害惨了你!”
“胡说!什么都看只会让我更加贤良淑德。”
听到叶绾绾与李悦宁那毫无顾忌的羞耻对话,容莺不禁攥紧了绣帕,坐在角落里生着闷气。
她的殿下,才不是那种会用刀挑断兜衣的轻浮浪子呢!
人家可斯文着呢,只会用牙咬而已
太过分了!竟敢如此编排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