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气氛微妙
卯时正,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照在琉璃瓦上,镀得整座皇宫金光灿烂。
祈年殿,香篆袅袅,梵音缭绕。
大乘庵众人正跪在蒲团之上,为病重的皇帝诵经祈福。
西偏殿内,缓带轻授,乌纱芸芸,皆是等候进香的王公大臣。
卫遒走进来时,众人立即安静,敬慎行礼。
三皇子卫昱姗姗来迟,卫遒随口问了句:“怎么迟了?”
卫昱神色不耐地回道:“还不是那疯女人闹的,一大早就跟吃了爆仗似的,吵着闹着要和离,真是惯得她无法无天了。”
卫遒心知卫昱口中的“疯女人”便是三皇子妃,骠骑将军常怀安之嫡女常芸儿,生得不是很美,顶多算是中上之姿,不过性子却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泼辣。
他看了卫昱一眼,目光淡淡的。
卫昱清清嗓子道:“不过现下已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呵,不露露爪牙,还真当我是软脚虾了。”
卫遒微微一哂。
卫昱察觉到他似乎有听下去的意愿,续道:“二哥,你别笑。这女人啊都一个德性,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再晾她个把月,准乖乖地舔上来。”
卫遒神色略僵,“是么?”
“那可不。”卫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信誓旦旦地道,“这女人啊,宠不得,越宠只会越娇。”
卫遒眸光落在空处,默了默,面无表情地:“受教了。”
人数到齐,吉时已至。
卫遒率众人进入祈年殿正殿。殿内香烟缭绕,经幡招展,模糊了视线,但他还是只一眼便瞧见了容莺。
她跪在外沿,娇躯被宽松的缁衣笼住,小小的一团,看上去甚是单薄,与周围诸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起。”跪在首位的听云师太倏地停下敲木鱼的动作,简短有力地喊了一声。
众位师父闻声,立即从蒲团上站起,欲向太子殿下施礼。
容莺昨夜失眠,加之晨起仓促,只吃了个馒头果腹。此刻猛地站起,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整个人几乎是站不住地往右侧倒下去。
周勤离她最近,眼疾手快地要去扶,却见那截纤细的腰肢瞬间被另一只冷白的大手掠了过去。
周勤懵怔地抬眸,见是太子殿下把人虚虚抱在怀里,脸上不禁露出老怀弥慰之色。
“修行三年,连打坐都没学会?”
卫遒低眸,看见女人小巧的唇瓣微微发白,握在她腰肢上的指节不由地加重力道,好让她站得更稳些。
被淡淡的沉水香之味包裹着,绒毯般温暖。容莺卷翘的睫毛簌簌一颤,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师姐梅谷扑地跪在了卫遒面前。
她战战兢兢地道:“太子殿下恕罪。莺莺她不是故意的,她身子素来虚弱,久跪骤起,便会晕眩,求太子殿下开恩。”
闻言,卫遒眉心微蹙,静然无波地看了眼容莺,随即松开了她的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紧随其后的丞相严之帷与外甥女容莺对视一眼,神色微异,欲言又止。
其余众臣暗暗交换眼神,心里都门清。
这临安府来的小尼姑仗着有几分姿色,妄想行攀龙附凤之事。怎料,这下是踢到铁板了!
全京城,孰人不知,太子殿下素来最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若非今日为陛下祈福的法事至关重要,太子殿下又是极其孝顺的,这小尼姑绝对会被拉出去杖毙。
见太子走到了佛台前,梅谷赶紧爬起来搀着容莺走进内殿的佛堂。
内殿安置着大愿地藏王菩萨的神龛,上面供奉着皇帝陛下的长生牌。
梅谷着急离开,道:“外头的法事还需久跪,莺莺,你且在这儿看管香火吧,我先出去忙了。”
“好。”
目送梅谷离开,容莺把供案上快要烧掉的蜡烛一一换下,边换边在心里疑惑,怎么没在群臣之中见到爹爹的身影。
她爹爹容瑞昌,就任于户部,正三品的官级,理应一同参加今日的祈福法会。
难道是爹爹的身子不大好么?莫怪这一年他都没来临安探望她。
思及舅舅严之帷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容莺担忧地拧紧了眉尖,不禁希望这场法会早些结束,如此,她也能早些回家看望爹爹与娘亲。
换下最后一根蜡烛,正欲敬香,余光瞥见师父听云引着卫遒走了进来,她眼皮蓦地一跳。
“太子殿下乃陛下最亲近之人,须在此内堂,亲拜大愿地藏王菩萨至法事结束,以示虔诚。”听云师太双手合十,说罢转身对容莺道,“徒儿,快替殿下拈香。”
“是,师父。”容莺愣了下,忙从供案取了三支清香,在烛火上点燃。
期间,又听师父听云歉然道:“外殿尚有法事需贫尼掌理,请殿下恕贫尼先行告退。”
卫遒微颔首,允听云退下。
一时间,内堂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容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将香上的火苗吹熄了,尽量维持镇定地递给卫遒,“殿下,请。”
她刻意站得远了些,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被他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卫遒并不着急接香,他定定地看着她,发现容莺真的很美,而且还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
原先只简单的珠玉点缀,便是尤物,任谁看上一眼,都会想占为己有。
此刻,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顶毗卢帽,一袭缁衣,一双罗汉鞋,素得不能再素。
可也正因为太素,天然去雕饰,便愈发凸显了她本来的美貌,愈发衬得眼梢下的小痣昳丽惑人,说不出的妖冶。
又纯又欲,处处矛盾,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人。
卫遒目泽微深,似是看够了,才缓缓伸手,接过三支清香。
收手之际,忽地感觉到女子温软的指尖轻轻擦过手背,腕臂上的肌肉不自觉地一紧。
动作微滞了下,他神色未露半分,上前两步,撩起袍角,在蒲团上跪了下去。
容莺敢在菩萨面前发毒誓,她刚刚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真是不小心碰到了他手。
但见男人别扭的反应,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殿下方才我”
然,还没开始发挥,就被卫遒一句话彻底堵死。
“莫要说话,孤在礼佛,不可分心。”
容莺:“”
呃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回去念经吧。
之后,内堂安静得只剩下了容莺礼佛的唱喏声。她念得虔诚,轻轻闭上了眼,殊不知,一旁手持清香的男人却慢慢睁开了幽深的眸。
容莺的音色,一如她的名字般,从来都是细腻清甜的,如羽毛划过心尖,软软的,很是撩人。
经她嗓子里念出来的佛经,似是晨光照高阙,天地间的浊气也被沉静下来。
这一刻,时光似是搁浅了。
香烟缭绕,迷迷蒙蒙。
卫遒听着她的声音,竟生出一种不真实的唯美之感。
就像是与她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