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偿还
“玥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言澈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局促，原来往日干脆果敢，唇如枪，舌如剑，言如刀，字字句句伤得人体无完肤的沧澜宗首席大弟子，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倒还真是稀奇啊！
“我懒得管你是什么意思，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而你自认为是萧怜儿为你做的那桩桩件件，都是我做的。”
“就连你院里桌子上那壶你最喜欢的热茶，都是我亲自冲泡之后，悄悄让人送过去的。”
皇甫苍玥每说一个字，顾言澈的脸就白一分，血肉模糊的眼眶中流下两行鲜血，其中或许还掺杂着悔恨的眼泪。
“顾言澈，我要你记住，你欠萧苍玥的永远都还不清。”
顾言澈双手一抖，捧在掌心的眼珠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皇甫苍玥脚边。
“咦~晦气玩意儿！”
皇甫霁风嫌弃的要死，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脚把眼珠踢开。
“别什么垃圾都往妹妹面前扔，实在找不到垃圾堆，丢去喂狗也行，啧~还是算了吧，说不定狗都嫌脏。”
顾言澈像是没有听到皇甫霁风的话，依旧不死心地抬起两个血窟窿“看”着皇甫苍玥，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玥儿，你若是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只要你高兴，我绝无怨言。”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乞求的意味。
他不怕皇甫苍玥打他骂他，哪怕是杀了他，他也不在乎，可他害怕皇甫苍玥如同现在这样平静地对待他。
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人。
只有在意，才会有情绪。
无论情绪是好是坏，都远不及心如止水来的可怕。
皇甫苍玥又岂会不知道顾言澈的心思？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死多容易啊，一了百了，那多没意思？”
“……”
顾言澈心如刀割，全身的伤痛加在一起，也不如心痛的千万分之一。
他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
“那你想要什么？玥儿，只要你说出来，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想要用最温柔的语调来和皇甫苍玥说话。
“你觉得呢？”
“我懂了……”
顾言澈苦笑着低下头，猛地将手插进丹田，一瞬间，他单薄的身体脆弱得好似一张苍白的纸，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破碎的声音。
“唔……”
他手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后，用力将灵根往外扯，额头青筋跳动，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无数鲜血从他腹部的洞里喷涌而出，浓郁的血腥味霎时弥漫整个广场，许多人不忍直视，纷纷侧目。
拇指粗细的灵根包裹在血肉之中，隐约可见淡淡的金色微芒，被顾言澈捧到皇甫苍玥面前。
“玥儿，当初是我亲手挖出了你的灵根，既然如今你嫌我恶我，不愿意动手，那就由我来吧！”
“玥……玥儿，如此……你可觉得欢喜？”
挖出灵根已然用尽了顾言澈所有的力气，他看不到皇甫苍玥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强撑着昏厥之感，问出了他最想问，却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而后只见他身体一软，直接昏死了过去。
“大师兄！”
身后的沧澜宗连忙上前，将顾言澈扶了起来，灵根也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脱手而出。
就在灵根即将掉落在地之际，一团灵力将其托了起来，飘到皇甫苍玥眼前。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灵根，其实大家心里早就有了猜测，那样的画面，他们已经见过一次了。
皇甫苍玥看着灵根，唇角漾开一抹满意的笑容。
萧怜儿，穆寒和顾言澈一起挖了原主的灵根，害了原主的命，前两个的命她会拿走，但顾言澈的命，她想留着。
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亡更痛苦。
皇甫苍玥就是要让顾言澈沦为废人，活在悔恨之中，生不如死，用度日如年的痛苦余生，来偿还对原主的亏欠。
就是不知道，他脆弱的神经能够坚持多久？可千万别死得太早。
“妹妹？”
见皇甫苍玥盯着灵根看得出神，一直没什么反应，皇甫霁风担心她，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
“哥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说着，她心念一动，灵力团便将包裹在其中的灵根碾碎，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在场之人目睹了全过程，一时竟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感慨良多。
“哎~真是没想到啊，事情发展到最后，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是啊，因为萧怜儿那样一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人，好好的天之骄子沦为了废人，实在令人惋惜。”
“但这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今日他没有挖出灵根，自废修为，修行之路怕是也将止步于此了。”
“确实如此，从古至今，修行之人一旦有了心魔，下场无不凄惨。”
“其实……说句残酷的话，修仙界杀死个人就和踩死只蚂蚁一样不足为道，因为一句话被灭了满门，屠了全宗的例子比比皆是。”
听到这些话，各宗之人无不赞同，都安静了下来，听着说话那人将剩下的话说完。
“而那些惨剧，最多也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情绪上来了便叹息两声，至于原因和凶手，却几乎不敢多言，或许是出于恐惧，又或许是觉得和自己无关，渐渐的也就淡忘了。”
“唯独皇甫小姐杀了人，残忍嗜杀的名声就在大陆传开了，人们每每提及，皆是唾弃不齿，实则大可不必。”
众人内心五味杂陈，谁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也曾随波逐流，在听人提起皇甫苍玥之时跟着贬低几句，咒骂几声，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有多正义似的。
皇甫苍玥但笑不语。
她明白，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有人肆意对她的所作所为提出批判，指手画脚，乃至于侮辱唾骂，那都是因为她还不够强大。
只要足够强大，错的也是对的。
这样的道理，皇甫苍玥已经体验过无数回了，再熟悉不过。
“萧宗主，你要的证据，我给你了，不知你可还满意？”
皇甫苍玥略带挑衅地遥望萧远山。
“萧宗主不说话，我就当你满意了吧。”
“玥儿，你与为父之间，一定要如此针锋相对吗？”
“萧宗主，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姓皇甫，爹娘早逝，我身后有爷爷，有哥哥，有大伯，有师姐，还有玄天宗。”
“唯独没有——父亲。”
四目相对，视线交汇，碰撞出无形的火花，最后萧远山先移开了目光。
“大人……”
全场温度降至冰点，众人噤若寒蝉，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萧怜儿投放在半空的记忆中，忽然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
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向记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