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返乡其三

    吃完饭，肖辰没有和母亲抢过洗碗的工作，只得无所事事的躺在摇椅上在院子里仰头向上，看着天上只有一点点不圆满的月亮，心里畅快自得。七月一日，此时是月亮正处于上弦月和满月之间。此后开始，月亮亮区逐渐扩大，直到满月阶段。月光如水，泼洒在地面，银霜入目，肖辰只觉得此时的微风十分温柔，连躲藏在石缝里、草丛里的小虫都不吱声，似乎也在与人享受着美好的夜景月色。

    悠悠的，微风熏醉了肖辰，肖辰眼皮打架，抑制不住困意，全身放松，将着力点均匀分摊在摇椅上，酣睡起来。

    在肖辰进入虚无之地的同时，他的大脑中的某个区域的所有神经元全部被激活，而微不可测之处，当初引起虚粒子对聚集的原初虚粒子对正在规律的涨落，释放出一浪一浪的微弱的几乎不可测的引力波，像是信号，像是标记。指引着什么前往某个未知坐标。

    与此同时，一个人缓缓走到肖辰跟前，伸出手，肉眼观察时手中空无一物，然而从极尽微小处来看，就能发现其中有一个被此人释放的强磁场拘束起来的原子，这个原子振动频率极高，其核外电子运动极快，若是将其运动位置用离散点绘出，则能得到一张点迹分布疏密不同的图形——即电子云。该原子从组成肖辰的原子之间的空隙穿过，进入了肖辰脑内的原初虚粒子对附近，将其中两个电子与肖辰量子态的意识相纠缠。

    原初虚粒子对突然在无限缩短的时间尺度上吸引了周围无限多的虚粒子对，在极微小时间尺度上的特定空间的质量的出现与消亡中，总质量在极快的变化从而将原子周边空间在巧合而又非巧合的情况下进行了弯折，产生了更为强大的引力波向外传播，不知传向何处。而空间总能量值在无限短时间内的起伏中产生了量子涨落。在量子涨落中形成了小通道——即虫洞，而这些量子虫洞则又连接到其他未知区域的起伏的泡沫，在无限短又无限长的时间内，联通了一个未知之地——黑域——即低光速黑洞。

    一瞬间，似乎又是一万年，酣睡中的肖辰的意识在不可知的境地中，牵引拉扯到了那奇异原子的电子云中，奇异原子则将某一轨道上的两个电子中的其中一个电子抛向虫洞，进入了黑域。

    黑域中的光速是低光速，粒子振动十分微弱，所有的物体速度接近于零，逃逸的可能性接近于零。肖辰的意识来到此处后就瞬间惊醒，他此时是将自己的意识寄托于电子上，电子具有量子属性——即最基本单位不可分割，从而基于这一特性，肖辰的意识可以寄托在电子之上，且与可能远在数万亿光年外的身体内的另一个电子产生量子纠缠。

    肖辰懵了，他如同堕入了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境，伸手不见五指，没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只有单独的自我意识。然而，自我意识是靠感知外界从而辨明自我，意识到自我存在的。此刻的他，便是沉沦进了人类穷尽想象力也不可能有任何文字的绝望之渊。这里没有时间，时间已经消逝，这里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基准的事物，只有一颗孤零零的电子，缓慢的自旋。

    肖辰唯有的、仅有的，就是他还清楚明白的认识到自己是人，一个人，一个华国人，一个地球人。

    不可知不可测的时间尺度中，肖辰不断在内心吟咏他所学过的所有古诗文、任何他知道的同学的名字，最终在无限长又无限短的时间里，他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我是肖辰，我是肖辰。”，这是他对自我存在的最后坚持，是他内心深处对自我和世界的最后连接。

    终于，在某个时刻，或许是宇宙初创的那一刻极致宏大的时刻，或许是宇宙凋零的那一刻瑰丽无言的时刻，通过量子纠缠将肖辰思维送回了地球上的大脑内。霎时，肖辰恢复了一切感觉，他像是溺水沉入深渊的人，拼尽全力露出水面后大口呼吸，感知到熟悉的暖风虫鸣，冷月鸟啼，这一切，让肖辰痛哭起来，“妈的！到底怎么回事！！该死的能力，我不想要了，呜呜呜。”肖辰呜咽起来。

    他蜷缩着身子，人言的诋毁，人心的污染、末日的降临，都没有使肖辰哭泣，只是让他烦躁不满，而这次的深渊一行则让他体验到了极言难描的可怖绝望的感受。

    “辰辰，怎么了。”卫文君和肖复星夫妻俩听到压抑的哭声，赶忙过来，看到肖辰不断的抽泣，急声问道。

    “爸、妈。我好想你们。”肖辰大哭。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卫文君大急。

    “没事。我，我做了个噩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肖辰止不住地哭道。

    “没事，妈在这里。”卫文君抱着肖辰的头送入怀中，泪水打湿了卫文君朴素老旧的衣服，晕染出了一块水渍，像是肖辰所有的绝望和不安都一并倾泻而出。

    许久，肖辰不再抽噎，泛红的眼眶仍然昭示着那不可知的时间内，究竟是怎样的绝望和不安构成的无底深渊的压抑与窒息带给肖辰的心理创伤。

    肖辰正身，再次抱了抱卫文君，“妈，谢谢你，我不怕了。”

    卫文君笑了笑，“什么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了那么久，也饿了吧，妈给你做点夜宵吃，晚上肚子就不会叫了。还有你，肖复星，就只会在那里干站着，真以为父爱是沉默的啊，一点都不会关心辰辰，还不过来帮我打下手。”

    肖辰再次没有绷住泪腺，无言的潸然泪下。

    卫文君没有看到这一幕，开开心心地走进厨房，随即菜刀和砧板、锅铲与铁锅的碰撞声传来，油香味和烟火气铺散出来，抚慰了肖辰的心灵。

    乡下的星空远比城市要干净澄澈，天边高悬的明月无言的静默了数十亿年，仍旧温润的将白纱覆在大地上，为大地增添轻灵与神秘。

    “爸、妈，我要万世太平。”肖辰终于下定决心，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