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行中学志怪编（2）酒土公

    怪传篇2:酒土公(据非真实传说改编):

    只不过是因为上次请仙落水没犯臆症，我就被传成了灵异体质。至于笔仙的来历和他跟我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但我不会说出去。我答应过他了，而且赌的誓是一辈子单身，那我更不能说了。

    正因我这该死的“灵异体质”，当发生了这件事后，大家第一个想到出头的就是我。

    这事儿本来挺正常，愣是被小女生传得沸沸扬扬：放学后保安清场，看到楸树上有个黑影摇来晃去。保安开始以为哪个同学放学不回家，拿手电筒一照，没有人。保安稳重，想去楸树那边仔细看看。走了几步，却感觉一直走不到那里。保安是老一辈人，相信一些传说，以为自己被鬼打墙了。想解鬼打墙，要么骂人，越脏越好；要么撒尿，童子尿最好。保安当然不可能选后者，就开始骂那鬼。也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那鬼的痛点，解了鬼打墙。保安跑到楸树下，闻到一股酒味，还有腐臭味。保安胆子小，跑去搬救兵。结果之后几个保安来检查，啥怪事儿都没有。有的味道也只是泥土的芳香。

    说实话，我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现有研究早已证明：人在某些情况如过度紧张下会闻到根本不存在的气味；黑影可能只是树杈在摇晃；至于鬼打墙这件事儿吧，可能只是“望山跑死马”，自己吓自己。所以我不想管这事儿。

    可是这事儿实在太火，我这“灵异体质”又被形容得神乎其神——因为之后又有人被笔仙吓出病来。我还是唯一一个落水但是好好的人——大家都觉得我不掺和不像话。说客被拒了好几次之后，他们竟祭出了赵幽冥。好吧好吧，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说：“今晚放学楸树下等我。”赵幽冥笑了。

    关于赵幽冥，且不提她爹做多大的生意赚多少的钱。单提她这个听上去略有些阴森的名字，来头也是不小，据说是张巽流亲取的。张巽流是什么人？传闻杀过神的著名风水师！当然他杀的“神”是类似保家仙的野神。

    不过等我放学后收住心猿意马，才发现答应得太草率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想不到现在的高中生对灵异有多追捧。来围观的人恨不得能凑成一个班，再加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装备——从东方避邪的狗血红绳到西方避邪的十字架不一而足。甚至其中有个姓柴的学霸带了一大包阴泥——据说人身上有三把火，故与鬼怪区分。用阴泥可以遮盖住命灯，瞒住鬼怪之眼——大家争着涂在头顶与双肩上的命灯处。我慎重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阴泥的制作方法告诉欢呼雀跃仿佛是在春游的同学们。

    我身上涂了阴泥，零零碎碎拿了十余件护身的东西，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楸树前。没想到他们杂七杂八的东西带了这么多，手电筒只有两盏。细细的光柱穿透黑暗，如箭刺破长空，照到地上成为一圈黄晕晕的波纹。而冬夜长暗，两道光束不过杯水车薪，照不亮多少路。有个小女生缩了缩脖子：“好阴森啊。”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叩击声响起。众人心中一紧。一个拿手电筒的男生把手电筒晃来晃去，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不稳定的光柱仿佛老旧电视机的回路，令我有些心悸。众人心悬起来。暗地里一阵风起，楸树上落下个黑影，砸在我们面前。

    有几声一半的尖叫，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能惊动保安，不然要扣分的！常规分比生命安全重要多了！两盏手电筒急忙照上去，只是一段树枝，上面带着几片青不青，黄不黄的树叶。大家才松了口气，又听到不知谁说：“不对，这截树枝的断口是人为割断的！”大家一拥而上，争着要看。人群推搡中，一盏手电筒掉在石阶上裂了，黑暗立刻湮没了一片光明，只剩下一盏弱弱的光柱在颤巍巍地抖。

    “嗒”；又一声叩击声响起，似是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还在争抢树枝的众人顿时安静了。又顿了一下，“嗒”的声音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当第四声“嗒”声响起，赵幽冥清亮的声色也响起：“是日晷方向传来的。”

    那盏弱弱的光柱立即锁定了日晷。它灰色的表盘坑坑洼洼，深红似血的底座不知是否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正在缓缓转动，隐隐约约有猩红之色溢出，扩散……“嗒”，日晷仿佛一晃，又似乎没有。有人哆哆嗦嗦：“这下面不会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吧？”

    我都怕起来了，可大家怀着猎奇心理，也有可能是趋光心理——拿着唯一一只手电筒的那男生走向日晷——拥向日咎。我落在了最后。刚想跟上队伍，身后传来一阵猫念佛般的咕噜声。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扭头低声道：“小橘学姐，是你吗？”小橘是校园里一只放养的中华田园猫的名字。

    咕噜声不停反而变本加厉。我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抓住个结尾：“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因为常去天宁寺，我对这段佛经不要太熟悉——是里面大和尚超度亡魂念的。

    心下一慌，我下意识地想回归大部队。可看到远处的灯光，我忽然发现我与大部队脱了节。我拿出体测的速度冲刺，却总觉得灯光还有好远。回头一看，楸树离我不过两臂的距离。我想起那个传闻中的保安，也是遭遇了鬼打墙。不过他应该没听见或者没辨识出往生咒。

    我冷汗涔涔，觉得楸树一会儿很高大，一会儿很矮小。它的影子仿佛无边无际，融入夜色，化为一座黑暗的囚笼，将我困于其中。我学着保安的样子，张口乱骂一气。却忽然听到念佛声中传来一句清晰的话语：“骂个屁，露出命灯再骂。”我心中一惊：我的声音很小，且身旁绝对没人。是谁？我警觉地向四周张望。

    那个声音仿佛看穿了我，慢悠悠地道：“呆会儿出去跟其他人说，这尸解仙已经充了土地了，不是你们这群高中生接触得了的——你说你们学校领导也真厉害，埋下个茅台都能冲人家穴气。”

    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听到那阵神秘的叩击愈发清脆而响亮。远处如豆的手电筒光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了，整个世界真正陷入了似海水般的黑暗中，压迫得我几乎窒息。

    眼睛早已适应。我看到一个四肢着地、半人半兽的身影倏地出现在楸树下。我闻到一股腥浓的血肉腐味与酒气缠缠绵绵。我听到楸树边那阵往生咒的念经声陡然放大……我擦去阴泥，露出命灯，转身就跑。当我脑中忽然意识到鬼打墙还没解开，同样的声音已经萦绕在耳畔。

    “你已经逃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