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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行中学志怪编(1)冬笔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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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传篇i:冬笔仙(据非真实传说改编)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双手不住搓着裤缝。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为了使自己不那么紧张,在度秒如年的等待时,我回忆起从前听过的笔仙的传说。

    笔仙姓有三种说法:一陈、二马、三顾。名已不可考。有一回忽然好像清晰了,但这是个女名,而笔仙一定是男性。笔仙的来历无头无尾无朝无代——某年月日笔仙去池塘采冰,岸上湿滑,脚下不稳,一跤跌进池塘,脑袋磕在一块浮冰上,遂在那块冰上留下了二魂六魄。

    虽说笔仙之起源荒诞不稽,无从考据。但笔仙是真灵。请笔仙的条件有点苛刻:池塘冰封、以刀代笔。问者双脚上冰面,与正常请笔仙差不多,也是要求夜间。只是沙盘改为冰面罢了。这笔仙与其他笔仙相比,还有一邪门:请笔仙者脚一离了冰面,它即抽身而走,便得重请。而刀划冰面,无疑使冰面更易碎裂。冰面裂了,笔架自然塌了,笔仙也走了。

    不过今年又添了一条:脚不能沾水。这事儿是这样的:有个学生去请笔仙,问的问题是明天考试答案。笔仙没写几题,他听刀划冰面的“喀喀”声瘆得慌,草草记下前面几个答案,赶快撤了仙、下了冰面。当晚回去,他和几个朋友讲了这事,只当做笑料。谁承想,第二天考试的答案果真如此。几个朋友中有胆大的,决定再去问下一场考试的答案,于是便酿成了悲剧。因为冰面易裂,所以当时请仙只有一人站在冰面上主持。池边的其他同学听到冰面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喊他下来。他贪心,不想重新再请,趁这机会多记几条答案。于是冰面裂了,他落了水。

    据之后同学与摄像头的回忆或回放,那个落水的同学因为水不深,开始还是站在水中。然后他仿佛撞了邪,双手掐住自己脖子,指甲嵌进肉里,血都顺着脖颈流下来了。他喊了一句,因为脖子被掐,含含糊糊地。似乎是“我不是……”接着不知道是想跑但是滑了一跤,又或者腿软了,他直接摔在了池塘里。右手被碎冰划了道深口,血一滴滴地落在池塘中,逐渐晕开扩散,如同朵朵妖异的彼岸花,在水面上绽放,弹指间璀璨地凋零,逐渐被水波纹扭曲、割裂。

    旁观的同学坚持说血珠在水面上浮沉聚集,腥红了整片水面,凝结成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伴随着一般危险的异香、还有落水同学撕心裂肺的惨叫。而摄像头却显示根本不是这样。好在池子离高三教学楼近,闻讯赶来的学长们便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池边几个同学瑟瑟发抖,呆若木鸡,池中的同学双手掐颈,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迹,额头青筋贲张,似乎再轻轻触碰就会爆开。他不断发出野兽般痛苦的怒吼,乱蹬的双腿将池水搅红,血腥味极为浓郁。

    好在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可及时上岸,那个同学请仙的地方离岸不远,伸手可触。学长们鼓足勇气,把他拖上来,一离了水,他仿佛又切换了一种角色:四肢着地朝水中爬,惨白的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低声嘶吼:“渡我啊?为什么不渡我?”

    后来怎么样不知道,反正那同学再也没上过学。他家人疑心是撞了客,请了学校旁边小巷里的一个姓刘的风水先生。刘先生神神叨叨地施了半天法,得到一个用科学解释的答案:被冷水一激冲了血脉,犯了臆症。别的也没有。于是这处“鬼地方”成了网红打卡地,在中医院又多了两张病床后,笔仙的规律大致出来了:不请笔仙沾水还好,一请笔仙沾水必犯臆症。症状大同小异,水中自残,拖出来后执意进水,求被“渡”要是不慎把犯臆症的人血沾在手上,洗净之后,别人看不出什么。可自己总是觉得那块地方殷红不改,仿佛鲜血已渗透了皮肤扎根于此。

    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手上也沾上过。我还记得那个“替身”——有人说落水者之所以做出种种异行,是因为笔仙留了生魂在冰上入不了轮回,要拉个替身。

    那天晚自习课间,我照着老习惯从后楼梯摸进机房,打开本被合上的电闸,还没等电脑开机,听见楼下一声惨叫。我权衡几秒,抬手合上电闸,跑向就在楼下的池子。顺带提一句。这一开一关过于粗暴,机房里电脑全体死机两天。我怎么知道死机了两天?因为这两天我都去看过。

    扯远了,回来。那池子里翻滚着一个小年青,岸边本来是有人,但听他们讨论,说那个替身运气不好,脚崴进岸堤石头墙里,一时间扭不出来。岸上人手足无措,不用力拽罢,人出不来;用力拽罢,把人脚骨拽裂了呢?脚筋拽挑了呢?也有人急中生智想起司马光砸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证明了施工队建池子时没有偷工减料。

    终于有胆肥的念及前车之鉴,感觉好像旁观的沾水不会疯。几个人按住他的脚,往石头的缺口扒去。快扒出来了,替身被掐久了,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远望如红玉堆砌。因为黑夜描了个轮廓,我莫名地想到螃蟹。大概是激发了什么人身上的潜能,那替身猛地一挣,挣脱了堤岸和许多双手的束缚,由于惯性收不住脚,竟朝我冲来。我下意识抬手一挡,他身上的血就搽在了我手上。还好他不能离水——或者说不愿——他只是瞪了我一眼。如果不是对上过一眼,我现在也不会来这里。那已经算不上一双眼睛了:瞳仁扩散,倒映出一杆青翠欲滴的竹子,但过四周是没有竹林的。哪怕有,夜中黑魃魃的也看不真切。已经看不到眼白了,原先是眼白的位置全是空洞洞的红色,如一轮黑洞。我的目光迟迟不移开,仿佛被魇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后经常梦见这双眼睛。它们有时在求助、有时在发怒,令我半夜惊醒几次,睡眠质量一天不如一天。终于不堪忍受的我决定知己知彼然后以毒攻毒,于是四处搜罗笔仙的资料。在对一个好觉的渴求欲望下,我读完了我校校史、我县县志。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也不是没找过心理辅导老师,老师差点去找了精神科医生。我明白我得了孤军奋战了。

    估计是上天垂青,我在网上发布的一个求笔仙来历的帖子终于有人回复。他或她虽然也不知道,但推荐了一个人。说如果他都不知道这世界上也没有人了解笔仙了。他或她说得有道理。但我着实不愿去找那个人。只是先借安眠药的帮助。

    后来整晚整晚失眠,无奈之下,我重新打算对笔仙进行反抗。还是去找了那人。从我问出问题开始,对面就似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不答话。当我回忆完有关笔仙的一切传说,对面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试探着问:“所以你了解笔仙的目的只是为了睡个好觉?”那倒不是。在对笔仙日复一日的查找中,我似乎也生出了一种其它情愫。一种想要追根究底、拨云见日的情愫。听完我的描述,对方又沉默良久,似乎在掂量我这话的分量。终于,他回答了:“那我就带你去看看吧。”

    脚下冰面忽然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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