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亮了
天快亮了。
所有人都在往太阳升起的方向拼命追赶,颜家最后的退路是跑到海边再乘船躲去公海。中途,他们在某段未名山脚下停了下来,转而选择徒步翻山,同时让司机继续开车往前绕着走。一路上,颜雨都很配合,她很满意,她尽情享受着此时此刻他们东躲西逃的落魄和绝望。
不过,天快亮了。颜雨和以前一样闭上眼睛去寻找光亮,她低声自语道:“爸,妈,颜家人太多了,我杀不完了”。当眼眶逐渐被灼烧至一片血红,颜雨立即收起了笑容,她还想再看看颜良彬,那个人的眼神依然温和,依然亲昵,仿佛还是小时候,还是那个无论和颜雨父亲打得再凶也会给丫头买布娃娃的三伯父。两人隔着太远,相视含泪却无言可对。
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枪膛的怒吼。所有人的神经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子弹给打中了,除了颜良彬,他无动于衷地冷眼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逐渐倒下,逐渐模糊。
“该走了三爷,前面的路已经摸透了”,陈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颜良彬那般磨磨唧唧的真情实意。
颜雨顺着山崖的树枝缓缓坠下,像一叶孤舟沉入无尽的海底。追来的刘幸予抬眼看去,他第一次如此不愿意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枝叶沙沙作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在颜家的老房子里,刘幸予躲在天井的屋檐下焦急等待着同桌快些拉屎,却突然听见温柔的一声:那小孩,你找谁;抬眼看去,白洁的茉莉花似要坠落人间。刘幸予疯了一般地跑过去,他颤抖着撑开双手哪曾想过再抱紧心爱的姑娘时却是鲜血淋漓,却是泣不成声。颜雨苦苦支撑着最后一丝气息伏在刘幸予耳边断续说着:“拜……拜……拜托……”。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刘幸予紧紧环抱着已经折断的花枝,掩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寻着声音的方向,颜过和顾舜言慌急找了过来,却又在远远处渐渐停下了脚步。顾舜言呆滞在原地不知何感地低下头红了双眼。颜过不时地左瞧右看,唯独不敢直视前方,哽咽地向前试探着追问道:“刘幸予,我姐呢,我姐呢,我姐去哪了”。
刘幸予咬紧了嘴唇不敢再哭出声音,却止不住泪水像涌泉般崩出,慌乱间他扯起了一只衣角哆哆嗦嗦地想抹干净颜雨脸上的血迹,可是这血怎么越抹越红。越走越近,颜过再也架不住双腿摔倒地上,在他眼前是那只熟悉的婴儿肥,颜过习惯性地去握住姐姐的手,还像小时候那样姐姐会温柔地拭去颜过苦楚的泪水,嫌弃地安慰他说:好啦,流点血而已啊,你姐我又不是死了,一个男孩子天天哭哭哭,哭什么哭。
“姐,我们回家,回家了,我带你回家”,颜过不哭。刘幸予安静地搂过颜过的脖子,收拾好声音交代道:“照顾好你姐姐”,然后他抽起身发了疯似的往山上追去。
颜良彬和陈鸿等人早已顾不得往日的体面,连滚带爬地往海边跑。此时,颜家兄弟已经接管了陈鸿的人,颜盛临拦住最前面,阴沉地问道:“我姐大呢?”。
“在后面,你们等等她,分批走”,陈鸿若无其事地敷衍了一句,他低着头只想尽快上船,却全然不理会身前身后和身旁的那群阴狠的眼睛以及黑沉的枪口。颜家兄弟用尽浑身解数以最快的速度打完第一梭弹夹,接着第二梭子弹往那摊摊浑浊烂肉继续疯狂宣泄;在一阵响彻天际的枪声之后,颜盛临仍旧暴着青筋,他手中的扳机还在咔咔作响不肯停下,像极了末日的丧钟挣扎在寂落的海岸上。
该结束了,“三爷,不走了”,颜青木和颜良彬互相看着彼此,互相认出了对方眼中的万劫不复。
颜家有颜家的规矩,敢作就要敢当,不要脸地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