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姐好
今天已经是颜青木和颜过回来的第三天了,也就是说,两人回来的第一时间都还没去见过颜雨。更要命的是颜过身处郊外,摸着天黑他就紧赶慢赶地往回跑这才没有落在颜青木后面。两人下意识凭着习惯不约而同地赶到小南门,这里是颜雨从小学起便经常带着弟弟们跑来吃早餐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人短暂的诧异之后又都迅速地平添了一丝慰藉:没想到还能有个垫背的。偌大个店里颜雨靠右坐在最里边,颜青木和颜过你一前我一后地交替掩护前进,挪了小半分钟才近上跟前。“大姐-姐”,两人规规矩矩地齐齐招呼一声,端正等了半晌却还只见着颜雨一直自顾自地低头喝汤,颜青木和颜过碰了个眼神,一合计都觉得可以坐下了。
“听说你们两个前天晚上就回来了”,眼瞅着颜雨头上冒着三丈热气而且越蹿越高,那俩货非常自觉地重新立正站好。颜青木不慌不忙地说:“昨天出了些意外,我给大姐发了消息的”。剩下颜过手忙脚乱地回忆着:“我,我,我”,昨晚明明想好的说辞呢,转念间又感觉哪里对不上,颜过反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我前天回来的”。
颜雨从不喜欢回答问题,当下只想喝汤。那俩货眼见问题不是很大,又准备坐下了。
“都空着手回来的?”,可是颜雨的问题很多。
颜过腾地一下又弹了起来,却眼睁睁看着颜青木坐下后淡定地说:“在车上”。颜过话赶着连忙接上说:“我的也在车上”,说罢他犹犹豫豫地也安稳坐下了。
那俩货还没来得及点餐,四份九层粿已然端了上来。颜雨盯着多的一碗问道:“阿悦怎么没来”。颜青木撤开眼神,含糊不清地解释说:“她可能想单独找你吧”,眼珠子一转溜岔开问道:“唉,怎么不见小九呢”。
“他去给我找鸭子了”。
“啊?”,“啊!”。
“做啤酒鸭,我想吃新鲜的”。
九层粿也要吃热乎的,颜雨晓得她再不动筷对面那俩货等得会流口水的。扑香的九层粿片片金黄碧绿,层层薄如纸页像片百般打磨的玉碟,入口绵软且有弹性。颜雨从小习惯一根筷子捅到底逆时针地搅碎了吃;颜青木偏好一整大块地往醋里过一遍后一口闷;颜过则是喜欢一层一层地掀开来吃。姐弟仨各有各的吃法,按照高盛的话说:三个人都有病。
颜青木打记事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吃住在四叔家,从小颜雨喜欢吃什么,那俩货就得吃什么,慢慢地也就有了差不多的饮食习惯。记忆里,三姐弟上一次这么齐聚在这里吃早餐得是十数年前了。姐弟间本没有那么多闲聊,不巧赶上有个愣头青没头没脑地就跑回来了,顶不住老姐和三哥轮番开腔,颜过埋着头只得苦吃,一连吃了四盘九层粿。
颜青木的意思是:“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走了,我会安排好的”。奈何颜雨态度坚决且不容反驳:“华尔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完清明节,你就马上回去”。而颜过总归也要走个流程尝试性地问一句:“我不能有自己的安排吗”。
“不能”,且:“不能!”。
僵持之下,刘幸予突然闯进来叫了声:“姐姐好”,那副要死不活的作贱样子令颜过好生作呕,最闹心的是颜雨还很关切地问道:“脸怎么回事?”。刘幸予憋着笑回答说:“被狗挠了”,然后还是很自觉地寻摸到一个角落尽量坐得远一些。
颜雨没什么胃口,倒是赶着想看看颜过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她清楚青木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而至于颜过嘛,只会是临时抱了什么佛脚。不过当颜过徐徐拉开车门时,颜雨竟一时间没有挑选出合适的形容词,该怎么拒绝一间花店呢,她欣喜地看着车内满满当当的茉莉花,浅浅笑着说:“这一车的……好贵的呀”。
“白岩能贵到哪里去,喜欢吗”,颜过得意地明知故问。这话惹得颜青木忍不住几分鄙夷:雕虫伎俩。而颜雨笑了笑没有作答,目光落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坐哪”。
“呀?!”,颜过眼看副驾驶上也满满当当地才回过神来,余光里颜青木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已经候在了他自己的副驾驶处。
“那我自己开吧”,颜雨也是兴致到了极点,一下子都忘了她只是有本驾照而已。果不其然,车子没开出去多远便撞到树上了,庆幸的是颜雨只在额头处蹭破点皮。倒是颜青木和颜过久久地丢了魂,直到医院里两人才缓过一些劲来。
董悦心急如焚地赶过来,刚一进门先撞见了颜青木,按计划董悦是要等到后天才愿意见他,可这时候哪顾得上他,董悦一个箭步挤开他:“大姐没事吧”。
“放心,没事”,颜雨瞧出了颜青木和董悦两个人不对付的劲头,说:“你们俩货该干嘛干嘛去”。
“好好休息” ,那俩货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吵架了?”。
“没有!”,董悦倔强地撅起小嘴,眉头也犟着。
颜雨憋不住笑意接着问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啊?!”,这个突然的问题远在董悦的意料之外,平复思绪后她问道:“印象里,大姐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吧”,她缓过神来回答说:“也许是到那个年纪了”。两人相视一笑,董悦娇羞地微微低下头:“他应该是要和我表白了”。
“那你还生气什么呀,不对,他才和你表白吗?”。
董悦又撅起小嘴:“是呀,他总是不愿意把话说清楚”。
颜雨莞尔一笑,不承想有些话竟要我这个当姐姐的替他说。
颜青木还在上大学时,母亲便已经为他筹划好了一门政治联姻,女方是省委常委兼白岩市委书记吴军的小千金。而那时颜青木撞见董悦已经有四个年头了。颜青木自然不会将自己感情投入这场交易之中,更何况还有董悦。
“至于吴书记那边我会搞定”,颜青木的态度异常坚决。不过有其子自然必有其母,母亲的态度何尝不是呢,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吗,颜家的名分给不了她们那样的人家”。颜青木神色坦然,他当然明白颜家有颜家的规矩,但是:“你们给不了的名分,我可以给!”。之后,母亲冻结了颜青木所有的账户,按照她设想的情况发展,颜青木应当像其他二代一般不出几天便会回家妥协。可颜青木没有回家,他一脚踹进了金副行长的办公室,命令道:“这张卡里有一千两百万,取出来,三七分”。金副行长将银行卡坚决抵在桌上,眼神不得一丝侧漏,竖着耳朵听颜青木又补充道:“你七我三”。
金副行长坐得有些躁动,一起身竟不小心顺手把卡撇进自己的口袋里。颜青木也跟着起身,同时,他用右手食指扣住左手上的腕表将它逆时针地绕出来,而后啪地一声摔到桌上。
“表就不用了”。
反身抬手再回抽,颜青木说:“这样你解释起来就更合理些,你可以打电话了”。
金副行长捂着巴掌印还没缓过神来,便慌乱地按着要求拨通了电话:“欧阳,带着你的人到三楼,准备清点”。
自那之后,颜青木母亲久病成疾,联姻的事也就无人再提。
董悦听完了直摇头:“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些事情”。
“是呀,他总是不说清楚”,颜雨思绪良久,突然说:“这段时间就先把订婚宴办了”。
“啊?”,董悦木讷地问道:“青木知道吗”。
颜雨笑着说:“我会通知他的,关键是你愿意吗”。董悦脸色一阵潮红羞怯地回答说:“我没问题”。
问题是这边颜雨受伤的消息却不知从哪漏了出去,各色人等纷纷都挤到医院里来,提的捧着扛着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沉;但又都被颜青木安排人全挡在一楼大厅,唯独放过一个空手来的家伙。其余人却没有不愿意继续干耗着,哪怕连个蹲的地儿都没了。
颜青木颜过和顾舜言三个人刚照上面,便异口同声地问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三人默契地都没有回答。哪还管得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顾舜言赶忙又问道:“阿姐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不过大姐和阿悦还有事情说,你等会再进去吧”。
“没事就好”。
三个人或许是太久没见,互相干巴巴地干瞪着眼不知道聊些什么,颜青木先行借口一步说还有事先走了,随后颜过也开始待不住,正要准备走,却被顾舜言拦了下来:“你去哪”。
“溜达!”,颜过也有日子没回来过白岩,刚在路上便觉得有些街道陌生了许多,闲着事爱溜达。
“带我一个呗”。
“你不是等着见我姐吗”。
“她和阿悦应该也有好久没见了吧,她们女孩子指不定聊到什么时候,我就不凑热闹了。既然说人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况且昨天我和阿姐也刚见过聊过了”。
正好有个伴,颜过倒也乐意。当两人走出医院时,却又见着颜青木还候在门口,秉承着一贯对于三哥的事情是不理解不过问的原则,他们点头示意后便留着三哥一人独守空门。而颜青木耐心等待着那个人不知过了多久,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时,他终于按捺不住浅浅的笑意,先了好几步就打开车门。董悦隔着数米还没能看清满满的一车是什么玩意,便被扑鼻的白玫瑰花香惹得心花怒放。而且颜青木自然要比颜过更细心些留好了副驾驶的位置。欣喜之外董悦的眼神里不由萌生了一丝警觉,她哪能不晓得颜青木这坨铁疙瘩怎会一朝开出花,戏谑地问道:“和哪位小姑娘学的?”。
“有心人不用学”。
“这句话又是和谁学的?”。
颜青木歪歪头示意董悦先上车:“想学吗,我教你。今天的风很柔,适合约会”。如此好一幅郎情妾意被匆忙赶来的颜盛临瞧个正着,他暗自窃喜悄悄沿着墙边抹进门去,不肯打扰他们的好时光。
这么多年来董悦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方式拿捏,属实期待着。她享受着每一帧反差于逛街,吃垃圾食品和拍剪刀手之外的寸头,革履和一副天生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