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流云
说着,虚空中出现一张张油纸,张清玄手中也多了一根尾部拖着棕色麻线的粗壮银针。
他认真的将油纸伞里的每一个漏洞都一针一线缝补上,没有想象中的破烂和不协调感,只是里面的流云图案有的只剩下了一半,有的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忽的,他又是一招手,一根沾着蓝色颜料的画笔出现在他手中,他开始一笔一划的补全着流云图案。
约莫十多分钟,他才彻底停下手中的动作。
“终究还是不如她的画工啊。”
张清玄看着油纸伞自嘲一笑。
他拍了拍包袱上的灰尘背在后背,左手持油纸伞,右手拿钵盂,关上了木箱走出住所。
小雨淅淅沥沥的滴落在油纸伞面,落下时形成了一道道雨线。
他走到桃树前的水井旁,打开井盖用桶吊了一桶水上来。
干干净净的清洗了钵盂几道,这才盖上了井盖,向着天师府外走去。
天师府在龙虎山山腰偏上的位置,此刻张清玄撑着油纸伞向下眺望而去。
只见一片片雾气遮挡了视线,然而他现在又是何等修为,一眼便穿过这迷雾直达山脚。
山脚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是蚂蚁一般,朝着山腰走来。
张清玄知道应该是自己在网上的爆火导致了这种情况。
以往十天半个月都不见有人上山。
这里面有的人是想来蹭他的热度,因为人群里有很多抬着摄像装备的人。
有的人则是看到了他似乎真的有些能耐,想来天师府碰碰运气,求一些机缘。
只有少部分人是诚心来拜一拜祖天师的。
对此张清玄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人性本就无比复杂,但这并不代表他允许这些杂七杂八的人进入天师府。
他对着天师府轻轻一点,整个天师府像是被一股透明结界给包裹了起来。
心诚拜祖天师灵台清明者可见可进府内。
之后张清玄也不再停留,走向了一条偏僻狭窄的泥土小道中。
小道幽静,只是偶尔能听得几声虫鸣鸟叫。
未经修缮的土路混合着春雨,使得道路有些泥泞湿滑。
道路左右两侧遍布杂草野花,极为茂盛,会让人感觉里面肯定有许多隐蔽的蛇虫。
百年匆匆弹指而过,似乎小时候独行化缘的自己不过是在昨天。
张清玄并没有选择其他方式去往目的地,也没有任何法力涌出阻挡道路的泥水沾染自己的衣袍。
一如师父师兄们下山后,自己第一次前往未知的地方化缘。
只是心境与那时的自己已然大不相同。
“嗡!”
背上的宝剑似乎也感受到了张清玄心境的变化,发出一声轻鸣。
“这么多年,也多亏你为我壮胆了。”感受到背负宝剑的颤动,张清玄不禁会心一笑。
他一边漫步在山林小道中,一边回忆起关于这条路的故事。
在师父师兄们下山后,府内的食物支撑到了张清玄六岁那年,也是六岁的他,第一次踏出天师府化缘。
虽说那时的他年龄只有六岁,可毕竟有穿越前的经验,也算不得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孩了。
他虽然也不愿出府,想一直苟着,等百年签到后再出世。
毕竟那会可不太平,而且山中是有野兽的。
可人总是要吃饭的,才这个年纪,就算是他想种地养活自己也不太现实,这具身体经不起折腾。
好在师父师兄下山前告诉过他,不远处就有一个村子,里面的村民善良淳朴,实在饿得不行可以去那边化缘。
想起扛着比自己还高的剑,捧着比较脸还大的钵盂,小心翼翼的走在这条路上去化缘的自己不禁有些莞尔。
后来啊,这条路成了他的“老客户”,时不时就往村子那边跑。
稚童也慢慢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进村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当年那些故人如同风中落叶,还剩下几人呢。
三里地的路程不远,可这是山路,比不得城市里的柏油路。
单靠脚力也得走上半个多小时。
张清玄通过一条两米左右宽的浅水河流,站在村口看向前方一座座青瓦土墙房的小村落,不时有炊烟升起,其坐落并不整齐,基本就是东一家西一家。
地势起伏,高低不定,村中的道路倒是在十多年前被修缮过,原本凹凸不平的土路成了现在光溜溜宽敞的水泥路。
水泥路贯穿整个村落,路上不时还会有suv停在路边,与这个原始小村落形成了一种恍若隔世的反差。
天师府在村子的南方,这里的人下山一般都不往张清玄来的那条小道下去,他们可以直接顺着贯穿村子的路下山,更快些,也更方便些。
他驾轻就熟的走进村子,每经过一户人家门口,就往里瞧了瞧,倒也并未进去。
有些房子早就不住人了,贴上了【常年无人居住】或是【远离危房】的标识。
道路上没人,农村一般人家不吃早点,所以早饭吃的会比较快,下着雨也不适合去耕种。
又顺着村子里的路走了一两分钟,张清玄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这个熟悉的瓦房,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瓦房占地大概八分,不过光是这菜园子就得去掉五分。
菜园和瓦房被木制的篱笆给围了起来,没有什么土墙,也没有大门。
他轻轻地抬起篱笆门走进菜园,随手将“门”给关上。
里面是有人的,虽然见不到,可烟囱升起的炊烟说明了这一点。
他并未出声喊叫,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毫无拘谨。
化缘嘛,自然是去厨房啦。
左手撑着油纸伞,右手拿着钵盂,步伐轻快地朝着炊烟处走去。
厨房内一位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人驼着背朝水缸舀了一瓢水,看样子是想往冒着白烟的锅内倒水。
可能是年纪太大的缘故,老人握着瓢把的手在不停颤抖。
“小流云,让你下山跟念清去养老就是不听,你说你都九十岁的人了,搁古代那是要享一村供奉的,还在这自食其力呢,辛苦了一辈子你说你这是为啥啊。”
张清玄走进屋子,将油纸伞收束好靠在墙边,换成左手拿着钵盂快步走近老人身边,接过了打满水的瓢,将水倒入锅内。
这时才见老人颤颤巍巍的转过身背对张清玄,用仅能让自己听见的声音呢喃道:“怕你来了吃不到热乎饭。”
手中拿着瓢的张清玄心中突然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下,心里那股愧疚和酸胀让他无比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