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肯承认
李婕妤本还想再假寐一会儿，却没想到，这脚踝就跟好不了似的，一直疼得要紧。
这下，她是彻底睡不着了，索性便让芙蕖去正殿，让玉盈公主进来，见一见她。
芙蕖领命出去。
沈枝意原本想着，李婕妤不愿意见她，大概要赖上两三个时辰才会起来，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李婕妤身旁的芙蕖就来了。
李婕妤醒了。
不过，却不是她到正殿来见自己，而是自己到寝殿去见她。
芝月听到这话，气得直跺脚，“公主，这个李婕妤未免也太不把您放在心上，您是公主……”
“芝月，慎言。”沈枝意侧首看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这里可不是她的揽云殿，若是因为心直口快闹出了问题，她也不一定能保得住她。
从身份上来说，她父皇后宫里的女人，都算是她的长辈，她身为小辈，去见一见，也是应当的。
这事，就算闹到了父皇面前，她也站不住理。
沈枝意起身，对着芙蕖微颔首，微笑，“既然婕妤娘娘不方便，本公主去见娘娘也无妨，劳烦这位姑娘带路。”
她态度温和，行止得体，哪怕遭受了这等不公平待遇，面上也瞧不出什么生气的模样。
芙蕖心里有些讶异。
不愧是以端庄娴静闻名的玉盈公主。
其实，有关于公主的贤在宫里还有一个传闻。
在宫里，你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主子，冲撞的若是姜贵妃，会被罚跪一个时辰。
冲撞的若是华贵妃，会被掌嘴十个，外加罚跪两个时辰，若再倒霉点，冲撞的是玉昭仪，那你可就惨了。
玉昭仪是从宫女爬上龙床，一步步爬上来的，就算生了皇子，也没到妃位，而是一个昭仪，虽然昭仪的份位也不算低，可前头还有两座大山压着，她终归是低人一等。
因此，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别人看不起她，不尊敬她。
若是冲撞了她，不被打二十大板，她都消不了气。
可二十大板下来，非死即残，因此，宫里的下人们各个都不乐意遇到玉昭仪。
不过，若是一不小心冲撞的是玉盈公主又另当别论。
她不仅不会罚你，还会贴心的问你有没有受伤，若是因此受伤了，还会命人给你请太医。
曾经，就有一小宫女因为生了病，实在没办法了，听说玉盈公主脾气好，便故意在公主路过的路上冲撞了公主的鸾架。
她本是抱着必死之心的，求的，也不过是那一线生机。
可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她冲撞了公主的鸾架，不仅没有事，还被公主请了太医，医好了身上的病。
从那以后，公主的贤名就闻名整个皇宫，后来，也有想要跟着那位宫女有样学样的宫人，不过却被姜贵妃知道，狠狠罚了一顿，以儆效尤。
之后，就没什么人敢那么做了，不过，公主的好脾气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
在宫里当差的，各个都羡慕揽云殿的人有那么好脾气的主子。
不过，芙蕖倒不这么觉得。
好脾气的主子，哪怕身份再高，还不是备受欺负。
宫里人可最是会看碟下菜了。
现在不就是吗？
就玉盈公主这软和脾气，就算自家宫女在外面受了欺负，也发作不起来。
没瞧见婕妤娘娘说让她等，她就等吗？
瞧她方才的模样，婕妤娘娘若是几个时辰不见她，她也等得下去。
如此脾气，也亏得是个公主，若是旁人，早就被人吃得拆穿入腹了。
芙蕖心中不屑，面上却没表露出来，恭恭敬敬的带着沈枝意来到了寝殿。
踏入房门，沈枝意福身一礼，“婕妤娘娘安好。”
“玉盈公主来了。”
见着来人，李婕妤眉眼带笑，“您请起。”
“只是，妾身方才不知怎么回事，脚踝忽然疼得不行，就请公主原谅妾身无法起来对公主还礼了。”
沈枝意起身，笑容有些难看。
且不说李婕妤这话是真还是假，就算是真的，但只要她还没残，她就该起来回礼，这是规矩。
她是公主，而李婕妤不过是一个区区婕妤，见着公主，她就该着下跪。
她给了李婕妤脸面，李婕妤却直接把她给的脸面直接撕了下来。
从规矩上来讲，妃位以下的后妃她都可以不用行礼，略一颔首已算是礼仪周到。
李婕妤这般拿乔，无非就是仗着父皇的宠爱。
在后宫，皇帝宠爱大过一切。
既然她不想要脸，那她也不用再给脸了。
沈枝意懒得再与她周旋，本来，她来就是给想要给芝月讨一个公道的。
是以，她把她贴身侍女在内务府抢冰，并且打伤自己侍女的一事说了出来。
“婕妤娘娘若是管教不好自己的侍女，本公主可以代为禀告一声父皇，让内务府重新给您换一个侍女，这等奴大欺主的奴婢，断是不能留在身边伺候的。”
“今日，她仗着您的势抢了本公主的冰，打伤了本公主的侍女，本公主是个好脾气的，不会与一个下人过多计较，可这种狗仗人势的行为，若是换了旁人，怕断是忍不下去的。”
“来这云香殿，本公主也是怕娘娘被下面的人蒙了眼睛，做出了何等错事都不知晓，这才特地走了一趟，告知婕妤娘娘。”
沈枝意说话有条有理，温和轻柔，可气势却是极盛。
她一向不爱拿自己的身份压人，但面对李婕妤这种眼高手低的人，不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她是断听不下去的。
李婕妤听完玉盈公主的话，也算是明白了，玉盈公主这是来给自己的宫人讨公道来了。
宫里人都说，玉盈公主脾气最好，可李婕妤觉得，传言果真是传言，当不得真。
瞧瞧，她一来就要换了自己的贴身婢女，还骂她的婢女狗仗人势，说她被下人蒙了眼睛。
这不是明摆着骂她眼瞎吗？
这一张利嘴，下次，谁要再在她面前说玉盈公主最是好脾气，她定要把那些人全都拉过来，让她们也听听玉盈公主的话。
呵！
李婕妤从榻上起身，心中一片嘲讽之色，但面上却端得一副温和可亲的笑容。
“不过是下人之间的一点的口角，也得劳烦公主殿下您走一趟。”
“您要惩罚这不听话的婢子，妾身是没意见的，不过，妾身也有一点疑问，想要问问公主。”
李婕妤对芙蕖使了一个眼色。
芙蕖立马咚的跪下，满脸诚惶诚恐，“奴婢有罪，公主您要惩罚奴婢，奴婢是没有怨言的，不过，不过奴婢”
说着，她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沈玉意，像是被吓得狠了，眼泪止不住的掉，咬紧了下唇，活脱脱一个被受欺负的小可怜模样。
李婕妤见状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了芙蕖身边，青葱指尖轻轻挑起芙蕖的脸颊，满脸心疼的模样。
“公主心疼宫里的下人，妾身对自己身旁的人也是心疼的。”
“公主，您看，妾身这婢女的脸都快变成什么样子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还有这额头的红痕。”
“这天下女子，谁能不在乎自己的脸。”
“这要是走出去，可叫旁人怎么看她？”
“芙蕖刚回来的时候，就与妾身说了这事，只是妾身想着，不过是一点口角，而那个婢女又是公主您身边的人，这事过去了便也就算了。”
“可妾身实在是没想到，公主您会来云香殿一趟。”
“公主，妾身知道，您方才说那些话，是想为自己的婢女讨公道，可妾身也想为自己的婢女讨一个公道。”
说到这，李婕妤起身，看向沈枝意的目光一片沉痛之意，“公主，您是公主，是姜贵妃娘娘的孩子，更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身份高贵，平时娇惯了，横行霸道些，宫里的人也没什么意见。”
“可你不能，不能就这么随意任由宫女欺负别人啊？”
李婕妤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得不能自已，“妾身平日里，不过是叫陛下宠爱了些，因此娇惯了一点，怕这炎热的酷暑，让这内务府的人多给妾身一些冰，公主您的侍女就要因此对妾的婢女大打出手。”
“就因为妾身只是一个婕妤吗？”
“可妾身就算是一个婕妤，妾身也是陛下的人啊”
“您就算是轻贱妾身的身份，也要看在陛下的面上，给妾身一个佛面啊！”
“你……！”
颠倒黑白，胡言乱语，看着李婕妤畏畏缩缩，一副被欺负的不行的模样，沈枝意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倒打一耙。
她气得不行，手指着芙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沉了下来，“你那侍女上的手印，如何能说是本公主的人扇的？那额头上的印子，分明就是磕头才会留下来的痕迹，李婕妤，你当本公主眼瞎吗，胡乱说些什么？”
李婕妤只是低头抹着泪水，“您是公主，自当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妾身不过是一个婕妤，哪里敢反驳您的话。”
说着，她便是抱着芙蕖哭了起来，“芙蕖，委屈你了。”
“都说皇宫里皇子皇女身份最是贵重，怠慢不得，可妾身实在是没想到，这进了宫，连一份公道都得不到了。”
“陛下明明那么好，可生下来的皇子皇女，怎么这般欺负人？”
她低着头，用手帕默默抹着眼泪，瘦削的身体一抽一抽，特别是主仆两抱在一起痛哭的模样，看上去真像是被欺负得不行，可怜极了。
沈枝意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李婕妤，这颠倒黑白的话语，你不去说书，还真是可惜了。”
她一伸手，拉过身后的满脸忿忿不平，想要说话，却又不得不忍住的芝月，指着她脸上的五个巴掌印道：“你要说是本公主的侍女欺负她，可芝月脸上的巴掌印又是怎么来的？”
“您的婢女欺负了人，还不允许人还手吗，芙蕖不过是是性子烈了一些，公主您便要拿这件事情做筏子，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吗？”
“你!”
沈枝意气得浑身发抖，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从未与人如此红脸过，更没被人如此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颇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李婕妤，你不要太过分了！”
见她如此色厉内荏的威胁。
李婕妤还在抹眼泪，表面看着楚楚可怜，实际上唇角却勾了起来。
姜贵妃把自己女儿教得实在是蠢。
真不知道她是在怎么在后宫长大的？
哦，忘记了，她的母妃可是贵妃，姜贵妃是世家嫡女，是高傲的，是骄矜的，从未像她这样，自甘下贱的任人欺辱过，自然应对不了这种情况。
瞧，现在这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不就拿她没办法吗？
李婕妤放开芙蕖，从地面站了起来，一边拿着绣帕抹泪，一边往沈枝意靠去。
“公主，您说芙蕖伸手打了你宫里的人，可妾身却是不认的。”
“芝月姑娘是你身边的人，她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您的授意。”
“有时候，还是要听一听旁人的话语，别被下面的人蒙了眼睛。”
说着，她转头看向自己宫里的几位侍女，“你们可瞧见芙蕖的伤是在云香殿出现的？”
“回娘娘，奴婢没瞧见。”
“回娘娘，奴婢也没有。”
“回娘娘，奴婢看见芙蕖姐姐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已经带着伤了。”
房内的几名侍女纷纷跪下，惶恐回答。
李婕妤满意收回眼神，继续楚楚可怜的看着沈枝意，“公主殿下，您可瞧见了？”
“妾身宫里的人，可都瞧见了芙蕖是带着伤回来的呢！”
“你！”沈枝意气的眼眶都快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若不想承认，自然是百般推脱。”
“你宫殿里的人也是你的人，他们说什么，不也是同样是你的授意吗？”
“他们说的话听得，本公主的人说的话如何就听不得？”
“本公主素日与你无冤无仇，好好的，为何诬陷你？”
“明明就是你的宫里人做了错事。”
李婕妤满是可怜的看了一眼沈枝意。
真是个傻子。
这宫里的人，结仇哪里需要理由。
她是姜贵妃的女儿，她若出事，姜贵妃必定不稳，就这一条，就足够她记恨算计上她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在这后宫，身份贵贱不重要，圣上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