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给你糕点
见他喝下麻沸散，王太医这边的小刀也准备好了。
让尘从他手上接过小刀，“我自己来。”
王太医，“……”
行，自己来就自己来，他还省事了。
“那小公子可不要手抖，这腐肉必须得全部剃干净，但凡留下一点，这伤口就好不了。”
让尘自然明白。
他攥着小刀，面不改色，下手快狠准的对着自己受伤的地方削了下去。
麻沸散有用，但用处也没那么大，聊胜于无罢了。
他闷哼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沈枝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忙转过身去。
她完全不敢看。
待腐肉全部剔除，王太医赶紧擦干净收好自己的小刀。
“这位公子真是勇气可嘉。”
他下手竟然毫无犹豫，位置甚至比他还精准，如此痛苦，他也没有痛呼出声。
这忍耐力，属实是一绝。
王太医眼底满是赞赏与佩服。
腐肉剃完，便是上药了，这事不麻烦，让尘还是自己来的。
他不喜欢旁人触碰自己。
见他不愿意，王太医也不勉强，看着他把伤口包扎完以后，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两个小瓷瓶递给他。
“伤口上的药一天一换，直到伤口长好，若是药没了，就来太医院拿。”
“伤口未好之前，尽量不要动用左臂。”
“多谢这位大人。”
“客气。”
说完，王太医就开始收拾自己自己药箱，听到身后传来收拾东西的动静，沈枝意这才转过身来。
“劳烦王大人了。”
“公主客气。”
王太医收好自己的药箱，躬身一礼，“公主，臣还要回太医院，就先告退了。”
“好。”
王太医走了，沈枝意这才抬眼看向让尘。
此时，他受伤的手臂已经被绷带包裹好，他正在把散开的上衫穿戴好，见他要伸手系腰带，沈枝意忙出声，“等等！”
让尘动作一滞，眼神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她。
沈枝意一个快步上前，“我来。”
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系带。
“王太医说了，你最近要好好养伤，不能动用胳膊。”
“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跟着我了。”
她一边低头给他系腰带，一边叮嘱。
“饭食的话，我会按时让人给你送去的。”
“若是缺了药，记得及时与我说，我会让人去太医院拿回来。”
说罢，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系好的蝴蝶结，“最近你不便用手，若是需要帮忙，可一定要告诉我。”
从未有人这么近的接触过他，淡淡的桃花香萦绕在他鼻翼，他浑身僵硬紧绷得要命，一半是因为紧张无措，一半是因为身体的自我意识防备。
她离他太近了，近得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莹润白皙的耳垂，瓷白的脖颈，柔软的肌肤……摇曳昏暗的烛火在她身上勾勒出错落有致的阴影。
喉咙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让尘忽然反应过来，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让尘，让尘，我刚才对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让尘，“……”
眼底突然闪过一丝茫然。
公主刚才说了什么？
他唇角绷直，长睫微垂，掩下眼底情绪。
“属下记住了。”
沈枝意见他这般听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了就好。”
“现在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敛秋姐姐拿药回来熬好了，我让她给你送去。”
“是，属下谢公主隆恩。”
“不必谢，回去吧，哦对了，还有这盘糕点，别忘记了。”
“是，属下告退。”
让尘离开了。
闹了这么一会儿，沈枝意也困了，但她还记得敛秋拿药去了，便又等了一会儿。
待敛秋从太医院回来，沈枝意又叮嘱她把药熬好送去偏殿今天刚收拾出来的那间房，明日记得送早膳以后，这才歇下了。
月明星稀，夜晚的皇宫格外安静。
王太医提着灯笼，往太医院走去。
忽然，耳畔有风吹过，轻轻吹起了他的鬓发一角。
王太医还没反应过来，一柄冰冷锋利的匕首便落在了他的脖颈，低哑阴狠的声音落在他耳畔。
“王知明，太医院副院使，正三品，家五口人，一妻三孩，家住京都东南街十三巷。”
有，有刺客？
王太医瞳孔猛缩，差点就尖叫出声，好在脖颈处传来的冰凉及时拉回了他的理智。
他眉心猛跳，额头冷汗控制不住的滴了下来。
“你，你是谁？”
王太医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看上去因为恐惧而太过颤抖。
“我是谁你不用管。”他的声音冷若冰霜。
“今晚的事，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知道。”
“若今晚的事情传了出去，后果，我想你应该不太想知道。”
“我，我知道了。”王太医止不住的咽口水。
“我用我全家的性命起誓，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见他答应，脖颈处的刀刃立马收了回去。
就如他来时像风一样，离开时也悄无声息。
等到王太医转身往身后望去时，身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漆漆的宫巷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
冷风吹过，直到这时，王太医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太医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王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提着灯笼继续往太医院走去。
整天不是被这个威胁，就是被那个威胁。
要不，他还是早早辞官回家荣养算了？
这边，王太医想着向陛下提出辞官回家，另外一边，让尘已经回了揽云殿。
他没有自作主张的警告敛秋。
她是公主的人，从小就待在公主身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用不得他多此一举。
他沉默的走到了敛秋身边，拿起了另外一把蒲扇。
“我自己来。”声音淡漠。
“……”
敛秋被他冷不丁出现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是。”
她心中虽中有万般疑问，但眼前这人瞧着就不是好相处的，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身体一阵发寒，也没敢多问，起身离开了。
既是公主让太医给他疗伤，那应该是公主的人，她明日再问公主也是一样的。
一夜安眠。
翌日，窗外阳光落入寝殿，宛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
沈枝意悠悠转醒。
“公主，您醒了？”
敛秋听到了屋内传来声音，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在她身后，是端着温水，脸帕，柳枝等梳洗用品宫女们鱼贯而入。
待洗漱更衣完毕，敛秋又传了早膳进来。
看着早膳，沈枝意对敛秋招了招手，在她耳畔小声询问，“敛秋姐姐，早膳给他送去过了吗？”
“他？”敛秋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就是，就是昨晚那位黑衣少年……”
沈枝意脸有点红，小声提醒。
敛秋立马恍然大悟。
“公主，我……”敛秋满脸懊恼，“我，我给忘记了。”
沈枝意，“……”
她叹了口气，“也罢，你等会儿准备一份膳食，我给他送去。”
“公主，您贵为千金之躯，如何能做这种事。”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陌生男子。
敛秋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不过是送一份膳食，没什么的。”沈枝意对她弯了弯眸，“他是父皇赐给我的暗卫，因为我而受伤了，我多关心他一分，也是应该的。”
“只是此事你莫要宣扬出去，最多让芝月知晓就足够了。”
敛秋和芝月都是她的贴身侍女，知道让尘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旁人就不必了。
敛秋点了点头，一脸恍然。
原来昨晚那个黑衣少年是陛下赐给公主保护她的暗卫。
难怪身上的气势那般骇人，光是看一眼就吓人得紧。
“奴婢明白的。”
用过早膳，沈枝意让敛秋散了路上的宫女，端着早膳敲响了让尘的房门。
“咚咚！”
只敲了两声门，房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属下见过公主。”
让尘半跪下身。
“免礼。”
沈枝意看着他，眉眼颇为无奈，“让尘，揽云殿里没那么多规矩，下次不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让尘从地上站起身来，没吭声。
见他不说话，沈枝意摇摇头，拿他也没有办法。
她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他，弯眸浅笑，“你应当还没用早膳，我给你送来了。”
“今日的早膳有桂花饼，五宝鲜蔬，杏酥饮，杂合羹，芙蓉肉。”
“我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便一样挑了一些给你送来。”
让尘怔了一下，伸手接过，“多谢公主。”
“不用谢，你手臂因我而受伤，我多关心关心是你应当的。”
沈枝意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其实比她要高许多，仰起头来，她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只是他依旧带着黑色面巾，令她看不清楚容貌，不过，他身着一身黑色玄衣，在白日里，倒是格外显得腰细腿长，身量极高。
她自觉身量也不差，可在让尘身前，倒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娇小了。
等等，她在胡乱想些什么？
忽然反应过来的沈枝意脸有些热，见他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神色也不免得慌乱了起来，“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记得按时用膳服药。”
说罢，沈枝意便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恭送公主。”
让尘恭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处后，这才提着食盒，关上房门，回到了屋子。
他打开了食盒。
其实他已经用过早膳了。
一个胡饼，一碗面又或者是一碗粥，便是他大部分时候的早膳。
他对吃食不太讲究，只需要填饱肚子就可。
看着眼前如此丰盛而又精致的餐食，让尘抿直了唇。
这应当是公主自己的早膳。
下人的份例是没有这般好的。
让尘垂下眼睫，掩下眼底复杂情绪。
出了偏殿，沈枝意拍了拍自己有些烫的脸颊。
她可真是，胡思乱想些什么。
还是太闲了，脑子里才会出现这些东西。
她该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了。
回到正殿，沈枝意才刚踏入房门，敛秋就忽然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小声道：“公主，陛下来了。”
“父皇来了？”沈枝意一惊，忙往外走去，还没等到她走到门口，便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向自己大步而来。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免礼。”
见她消瘦不少的身影和清减苍白的面容，承正帝眉头微蹙，“你病才好，怎么不在寝殿内好好休养，反而出来了？”
“可是下面的人伺候不周？”
说罢，他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宫女太监身上，眸光冷淡，“若是伺候不周，便让内务府重新换一批人来。”
“圣上饶命。”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请罪。
“父皇，和他们没关系。”沈枝意赶紧开口解释，声音柔软温和，“是儿臣自己不想再躺的，与她们无关。”
“儿臣都已经躺了快一个月了，再躺下去，怕是人都要躺废了。”
“父皇，您就别发作他们了，好不好？”
说罢，沈枝意轻轻拽住承正帝的袖子，轻轻摇晃着，仰头看他。
“都多大了人了，还撒娇。”承正帝看了她一眼，虽是指责的话，但眼里却溢出笑意。
“也罢。”
“既然你喜欢，那便留着吧，只是，你可不能在像之前那般任性，让太医随时候着，别再又感染了风寒。”
“儿臣省得的。”沈枝意弯了弯眸，收回了拽着他衣袖的手，“父皇，今日来找儿臣可是有什么事吗？”
承正帝睨她一眼，看着她收回去的双手，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开心，“朕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父皇，儿臣没有这个意思。”沈枝意赶紧伸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儿臣只是好奇，父皇平日里日理万机，今日怎么得了闲到我这里来。”
“朕就是听敬德说，你醒过来了。”承正帝迈步往正殿里走去，边走边说，“只是昨日公务繁忙，未能抽身离开，所以今日下朝以后朕就立马过来了，来看一看你。”
“儿臣多谢父皇关心。”
沈枝意笑得开心，“那父皇现在见过了，可以安心了，儿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见状，承正帝侧首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问道：“朕赐给你的那个暗卫可还喜欢？”
“若不喜欢，朕再给你换一个。”
“谢谢父皇，儿臣没有不喜欢。”沈枝意摇了摇头，弯着杏眸，笑意盈盈。
“他挺好的，听话懂事，武功也好，父皇不用给儿臣换人。”
“你喜欢就好。”
“若是他不听话，随时跟朕说，朕给你换一个。”
承正帝有点担忧自己性子温软柔和的女儿驾驭不了自小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暗卫，便不免多叮嘱了两分。
“儿臣知道了，不过他真的很听话，没有不听我的。”
“父皇，你就别担心了～”
沈枝意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