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囍神
随着视野开阔,道路平坦,路上竟然没有遇到闹喜的人,倒是有不少山林野兽前来。
渐渐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陈安义来到一个村庄,说是村庄其实规模大小比他去过的石河镇都要大上许多。
只不过村口的木质牌坊上面写着胡家村。
“你们都姓胡,会不会近亲结婚?”
并没有理会陈安义的好奇心,反倒是轿子停在了木牌坊前面。
“新郎下轿,跨火盆~!”
一旁的胡安贴心的为陈安义拉开轿帘。
十步开外,一个黑色的木火盆跳跃着幽蓝的火焰,不同于寻常的篝火,它的燃料是些奇异的灰白骨材,发出火葬场的气味。
胡家村的夜晚被无数的大红灯笼点亮,它们如同悬挂在夜幕上的星辰,将整个村子装点得既喜庆又热闹。
牌坊后面密密麻麻站无数人头,能看到的就不止千人,在眼巴巴的望着村口的陈安义,却没有一个人走出牌坊。
那是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与期待的复杂眼神,仿佛在见证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跨过火盆那一刻,陈安义就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燃烧殆尽。
当看到陈安义跨过火盆后,围观的人都发出惊笑i,把陈安义围拢起来。
“新郎官,长得真喜庆。”
“这就是人中龙吗?”
“新郎官会和小妹成亲吗?”
“他们两个会怎么洞房?”
“”
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嗡嗡的议论声,像是无数蜜蜂在耳边飞舞。
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中有好奇、有贪婪,甚至还有一些人对着陈安义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
陈安义望着这群人,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
“嘿嘿嘿。”
随着人群的簇拥,陈安义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古老仪式的洪流中,无法抗拒,只能随波逐流。
他的记忆在繁琐的流程中变得模糊,只留下零星的片段。
一张张模糊的脸,一阵阵喧闹的声音,还有那些在空气中弥漫的香气。
最终他被带到了祠堂前的高台旁,那里已经摆好了桌案供台,香烛的火光在微风中摇曳,就像是他迷茫的神魂。
胡琏早已端坐在高台之上,他的姿态从容,手中端着一杯香茗,悠闲地品味着。
如果不看他那双三角眼,俨然一位超脱世俗纷扰的圣人,远离尘世的喧嚣。
“呸,狗屁规矩。”随口啐出了嘴里的碎茶叶沫,他皱着眉头,似乎对茶的味道并不满意。
“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放下茶盏,看着台下闹闹哄哄的数千数万人聚集在此,场面混乱不堪。
有人站立着交头接耳,有人随意坐着,有人懒洋洋地趴着,有人在地上泥地里打滚。
更有甚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交媾起来,三五成群,肆无忌惮。
胡琏的心中涌上一股无名之火,随即一脚踹向了站在台上、局促不安的中年汉子。
“滚下去,让你学个人,你也学不像,当个司礼,你连礼是什么都不知道。”
胡琏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惊雷,震耳欲聋,那股气势让中年汉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被踹到的他,却如蒙大赦,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庆幸。
“谢谢家主,多谢家主。”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恐惧和感激,仿佛在胡琏的怒火下捡回了一条命。
中年汉子弯着腰,几乎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像条蛆虫一样蠕动着下了台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都坐好,我数到十,还有人没坐好,我就让他上餐桌。”
虽然场地足有数里之大,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胡琏的每一个字。
台下的人群感受到了胡琏话语中的寒意,原本的喧嚣声戛然而止。
人们纷纷坐下,动作迅速而有序,生怕自己成为这次婚礼的喜宴。
整个场面在胡琏的威慑下,变得异常安静,只有他那逐渐响起的数数声在空中回荡。
“一……二……三……”
当数到五时台下的众人都已经全部落座,无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只听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口气把所有流程全部念完:
“好了,吉时到,新郎新娘上台,拜囍神,入洞房。”
“家主,这些需要一个一个来。”刚刚被胡琏踹下台去的司礼,站在台下小声提醒道。
胡琏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真麻烦,规矩,圣人订立的规矩也管我女儿怎么交配?”
司礼站在台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胡琏的脾气,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倒没有说,只要这些流程有就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试图平息胡琏的怒火,同时也在维护着自己对圣人规矩的敬重。
“滚!”
胡琏的话语如同号角,吹响了婚礼仪式的高潮。
“直接上台来!”
台下这一切陈安义都没有看到,因为他此刻已经被蒙上了红盖头,眼前的世界都是朦胧的红色。
随即陈安义被两个身穿红色绣服的童子一左一右的拉着他的手,上台而去。
他站在右边,新娘站在左边,两人一同缓缓登台。
“好~!”
“一敬天地囍神,二忘了,三夫妻对拜。”
随着话语落下,台下的众人开始无自觉的大声诵念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献祭现场,
“喜结良缘,红衣新娘步洞房,囍神含笑,红烛泣血夜幽深。”
“喜结连理,朱唇轻启啖人魂,囍神共舞,肉骨成尘映月轮。”
随着胡琏的话语落下,陈安义被两个小童子轻柔却坚定地按着头和腰,引导他与新娘对拜起来。
当司礼念完“囍神”两字,整个场面突然变得异常。
烛台上的蜡烛仿佛被人大力吸取剩余寿命,原本还有小半截的红色蜡烛,在一瞬间燃烧殆尽。
蜡烛燃烧的青烟并未随风散去,而是在天空中盘旋不散,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旋涡中又有更小的旋涡不断汇聚,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旋转的肉瘤,上面麻麻赖赖的就像是老妖婆的皮肤。
陈安义透过红盖头的朦胧视线,看到红色旋涡在自己头顶飞速旋转。
从旋涡中飞出一个人影,那是他自己的模样,紧接着又飞出一个人影,依旧是他自己。
而新娘子那边,飞出去的却是一只狐狸,它浑身肉色无毛,更令人震惊的是身后。
竟有九条光秃秃的尾巴,每一条尾巴上都打着结,不停地扭动着,就像是九根麻麻赖赖的肠子。
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丈人胡琏,竟是一只体毛发黑的狐狸,这只狐狸脸上还带着十几层厚厚的人面皮。
每一层都是英俊的中年男子的面容。
“嘿嘿嘿,我又发癔症了。”
天空中的“囍神”在陈安义看来如同一个巨大的、会飞的滚筒洗衣机,不断旋转着。
陈安义和他的新娘就像是洗衣机里的衣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搅拌着,等待着被清洗、融合。
他的视线在旋转中变得模糊,感官似乎也被这股力量所扭曲。
当“囍神”的旋转逐渐停止,烟雾消散,最终吐出的却是一人一狐。
而其他人像是不曾察觉,依旧在台上望着家主胡琏。
“嘻嘻嘻,夫君累了吧,我们早些休息。”
一旁的新娘伸出她那无毛的狐狸爪子,想要拉起陈安义的右手,却被他本能的抽了回来。
“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