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汉
程时鸢想要声嘶力竭地喊叫，一种极大的微妙的难以控制的情绪让她发狂，她感觉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违和感。
这里权力至上，地位卑贱的人就如同轻易碾死的蚂蚁，也是，在权利者眼里他们也如同蝼蚁一般，他们俯瞰着，随意弄死一只，只觉得事不关己，毫无所谓。她没有什么上位者的魄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而这种事情发生在她周围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得清清楚楚，看得心力俱疲。
这一刻，程时鸢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护不住等待自己已久的家人，护不住待自己友善的人
时光不等人，没有对手会等着她慢慢变强之后才对她出手。
天空中一声闷雷响起，灰蒙蒙的天压的极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句，风是凛冽的，似是要把她推倒，要把遍地的沙尘全都刺在她的身上。
随风而来的，是一张细绢，在空中盘旋如同落叶。
程时鸢伸手夹住那片薄如蝉翼的绢条，只见上面写着——寒溯未止，且以月华照春升。
那是父亲的字！程时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楚，看到父亲留给自己的话，她也明白，估计父亲有法子逃走了，而剩下的路依旧需得自己走下去。
是啊，还没到说放弃的时候，便是要迎头猛进，便是要化钝为利，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
无声的雨滴氤氲着墨迹，一点一点将石板地填满，惊起远处不知名的鸟儿长鸣盘旋。程时鸢任由这雨浸染她的衣襟，似乎希望这雨冲刷掉她所有的情绪。
雨几乎是下了一夜，阶前点滴到天明。仿佛是上天的征兆，气温一下子降下来了，真真正正有深秋的感觉了。
程时鸢休息了一夜，感觉缓过来了一些，趁着脑子清醒，开始细想昨日发生的事，其实都不用刻意去想，那些画面便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循环。
首先是官府的表现，好说歹说也是个人命的案子，还涉及到了下毒的事情，但颇有一副轻拿轻放的意思，仿佛就是走个过场。
其次，明明这个事情和自己的关系就没有多大，自己只是一个出方子的，再怎么牵扯也很难到她身上，尤其是那个叫自己下山的大汉，还有掌柜的。
其三，自己即使练了一些功夫，也不算是什么高手，且没有什么能力，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何必费那么大劲把自己调出去，且还以一个孩子的命为诱饵，明明可以直接把她杀了，或者把他们仨一起带走，甚至悟禅才是那个难对付的
一个个疑点围绕在程时鸢的心中，她准备先去山下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一下山直奔万晓阁，看见掌柜的便问道
“昨天那个上山叫我的大汉是不是你叫去的，让他出来见我”
“好嘞”掌柜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还是把人叫出来了。
把人一叫出来，程时鸢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只见一个瘦猴一般有些驼背的小青年，怎么可能是昨天那个人，这是她也明白了刚刚掌柜表情中的嫌弃意味从何而来。
怕是觉得她称这样一个瘦猴为大汉觉得脑子缺根筋吧。
“你昨天叫他去喊我的？”程时鸢问掌柜。
“正是。”
“可昨日我在山上见到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啊？”
掌柜的:？？？
那个瘦猴般的伙计支支吾吾道:
“昨日我吃坏了肚子，正好有个人看我脸色不太好，便让我好生休息，他替我去的。”
掌柜的一听，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拿手里的折扇狠狠给他了一个脑崩，
“叫你干个事儿都做不好！”
“那替你去的那个人呢？把他叫出来。”
伙计立刻跑进厢房去找人，程时鸢觉得自己的猜测要成真了。果然，不过一会儿，伙计挠着头一脸困惑地跑出来，
“掌柜，人人没找着。”
掌柜忍住想抽人的冲动，翻个白眼，
“人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不不知道。”
这下彻底明了了，那个大汉看来就是冲着程家来的，只可惜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只是急着下山，也没注意他下山之后是不是又回去了。
“那昨日你有没有看见李婶朝我扑过来的时候，谁在我背后推了我一下？”程时鸢又问掌柜。
这谁还能记得，掌柜的只顾得护住自己，哪还看得见这个，而且昨日群情激奋的样子，谁都有可能觉得程时鸢有罪而暗中推一把。
又是一件查无可查的事情，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循环。现在她在明，敌在暗。想要让她困住太简单了。
“那你们东家何时归来？我想找他谈点事。”
终于问到点掌柜知道的，便很快应答到，
“东家今晚便到，不若程老板黄昏再来？”
“也好。”
说罢，程时鸢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开始在大街上闲逛，今日特意又带上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再戴的帷帽，怕招惹什么多余的麻烦出来。
＊
钱晓晓在马车上已经知晓了昨日毒害死人之事，他看的远比程时鸢深得多，这也是他为什么匆匆又赶回来的原因。
先是相似的容貌，又是离奇的栽赃，甚至自己的酒楼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而且据暗卫传信，说是昨日有人在程时鸢下山后去过山上。据他情报所得那个山上既没珍贵的花草，亦没有值得采的宝物，只有那个姑娘和一个小僧住在一起，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上山呢？
且都有武力傍身，不似普通人，他觉得这个姑娘多半是程时鸢，但又奇怪，既然确定了一个程家人，为何只是去她住所，却不对她下手呢？
而且特意挑他和昱王都不在这里的时候动手，是怕他们干预？
也是可笑，本来只是怀疑这个人是时鸢妹妹，这一折腾，很容易就证实了。看这拙劣的手笔，若说没有皇帝的参与他是一点不信。估计谢瑀骁也就刚知道这个事，不知道他去青州办事办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