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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棹风雪武曲赏花灯 禜民路贪狼触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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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时几人便各复其位,不能尽兴。衍络、池琅暂借居于岿政宫内。

    时光不觉飞逝,今日正是元宵佳节。辰风莫不是趁着复工前最后的佳期,从烟津一路铺灯展望至飂止地,载六万万人民之愿融寒冰,气势恢弘。

    东方既白之时,城内暖气刚刚开始供给。

    唐沉翰闻听寝宫外有动静,「百里传音之圭」展开:“检测到「开阳星」晸耀——十分钟前。”他忙起身,恐他等得久了,只披一件薄内衣,松开的绑带也草草系上,半块胸脯露着就去迎。

    “让「开阳」见笑了。”他顶开帘子,没想到暖气还没能暖起来,寒风带走他身上热量。晸耀倚在一旁大红柱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织金正赤雀羽狐裘遮了半边脸,黄玉状的龙角向天而生,无不成一侠客之形。他见唐文景翠眼朦胧低垂,忙挂上笑容进屋。

    晸耀脱下外套,露出里面橘色圆领龙纹衫,一股椒兰之气袭来。“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晸耀跪坐,智能管家给他备上茶。“无妨,待我更衣。”唐文景走进更衣室。晸耀这边才饮过两盏,唐文景便整顿好,坐于镜前梳妆。“小刷扫过,眼角晕出一片红,恰似朝阳。欲挽发时又放下,用梳子自理顺了。

    “何事?”唐文景坐下。晸耀手撑腮,不紧不慢:“想借「天枢星」一天。”唐文景一怔,顿了一阵方道:“那今日你是「天枢星」,我是「开阳星」。”晸耀开怀大笑,用杯砸了一下桌面,身体略向后仰。“这人间灯火盛景,「天枢星」未曾歆享,岂不可惜?”晸耀唇边沾着茶汤,唐文景忙放下杯子:“莫要折煞我。”以喝茶掩饰,思考半霎后答道:“可。”

    于是唐文景换上天鹅羽桂花黄绣铜大衣,备了一把朱伞。昼夜未坼,岿政宫部天门广场一排八风旗飘扬,伴着歌声升起:

    广开兮天门,纷君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纷总总兮九州,何铺行兮在律

    浩荡荡兮天冥,何称品兮依规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五音纷兮繁会,民欣欣兮乐康

    此曲名为《奉律》,乃「天璇」、「天权」、「开阳」献唱,以传万代。部天门广场上民众一见「天枢」和「开阳」,纷纷围上去握手,晸耀代文景应下。

    坐上车,唐文景仍是迷蒙,竟开天窗探出去。晸耀在驾驶位上,回头看见他已经半个身子在车外,忍俊不禁,摸了一下他的腿,说道:“文景,我们不是阅兵,你且坐定。”唐文景意识到自己洋相,忙缩回车厢内,晸耀看时一片绯红。

    一路风光无限,各式灯笼迷人眼,似在天街巡游。锦鲤飞龙在楼阁间旋舞,不久已至禜民大道。繁华盛景无需多言,只看那一里宽的路上红灯蔽日,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圈于车流上。稍窄的道上两旁已挂了无数灯谜供猜,纵那通衢有几丈之宽亦是摩肩接踵。

    唐文景右脚出车门时,不少人反应过来,蜂拥而上。晸耀出车门时更是对上无数好友申请。二人不停握手。

    唐文景施动术法,于二人周围形成护盾,隔出一片空间喘息。“此般情景也是元宵佳节的一部分罢。这里究竟要扩多大?”唐文景叹气,晸耀笑道:“不论这里多宽,终究会挤满的。除非可以容纳克拉多所有人。”

    二人游荡在街上,不时与人握手。拥挤的街道使二人紧紧靠在一块,椒兰之香时有时无。

    “你们年轻人一般会做什么?”晸耀因问。

    唐文景不知如何答。他幼时聪慧,别人正苦攻立体几何的年纪,他已拿下政治满分入了泮策学宫,加冠之年已毕业。入党后一路飞黄腾达,众人疑他有夤缘,却发现他清清白白。三十岁时那届人民代表大会更是奇事,六亿辰风人被斫光月王托梦要选举他,因此大家都赞他“找了个硬关系”。

    唐文景道:“不知,随兴吧。”

    “你要吃糖葫芦吗?”晸耀因看到一边赤红的,问道。

    “不了。”

    良久的沉默。晸耀被他弄成尴尬人,问道:“你其实不想来对吧?”

    “也没有,我挺享受的。”唐文景看着晸耀金色的眸子,“这是人民生活水平提升在我面前的具体体现,仅此一件就令我心满意足。”

    又是良久的沉默。晸耀感到身上有些燥热,不时偷瞄唐文景,却只见他纹丝不动,左顾右盼,频频颔首。

    “你上一次……你有逛过街吗?”

    “这是什么话,我自然会来。”唐文景绿色的眼睛盯紧晸耀。

    “这便好,拿出你平时的状态,放松。”晸耀闭眼,抬手做了一个深呼吸,暖气流扑在唐文景颊。“在青酆城,每逢泰马赛安丘节,我都会牵上马,换上袍服驰骋。在草原上大家不分彼此,没有额外的身份——所以我从来没有赢过。”唐文景一怔,轻轻一哂:“也是。他们保留着人类原始的力量,不甚仰仗法术,你自然略逊了。”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嗯?所以是你故意让的?我听说他们那种‘将军肚’才更有力量。”

    晸耀不言语,只是以笑容回答,拉起唐文景的手,又很快放下了。

    不久走到一家与周围与辰风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店铺,名为「匠造良品」,晸耀提议:“听闻这家店会给人以亲切感,不若同去?”

    「匠造良品」内,截然不同的陈设贯入。白墙凹成柱子,货架清一色的浅色,各处贴着灯带,明媚了精致的商品。

    “这里似乎是供游人猜价格之处。文景,你觉得这个多少钱?”晸耀随意拿起一瓶保湿乳。“我猜……六元元币。”

    “十二块。”

    唐文景皱起眉头,说道:“是姆元(阿姆斯维冈)吗?”

    “不是。”

    “这么一小瓶竟如此之贵?莫非外面镶了银子?”唐文景弯腰细看,说道,“物价如此,谈何富裕?”唐文景本已放松,如今被它一激,想着均输平准等事。

    晸耀嗤笑:“不必当真,这里恐怕不是给人买的。这样看「天枢」大人应当多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唐文景哪里会没做过这些,但也接下晸耀的戏:“多谢「开阳」教诲。”

    晸耀豪放地笑了一阵。“你猜这个多少钱?”唐文景托着吊在隔板上的白色拖鞋说,“我猜两元元币。”

    “五块。”

    唐文景一看果真分毫不差。心下自佩服晸耀,一面还勾画着平抑物价、体察民情之事。

    他看到旁边台面上填满一排玩偶,其中一只柴犬眯着眼,嘴弯成一道弧,手感却似流水滑过指尖。

    “晸耀,这个多少钱?”

    晸耀思考了一会,答道:“九块。”唐文景看时只见八块八角,便知定是店家把价格做的虚高。晸耀见他与店员拉扯后付款,乃悟此地是可以交易的。

    “你认为人民能负担吗?”唐文景眉毛拧成倒八状。晸耀开怀大笑,胸脯一震又一震。“当然可以,你害怕富人把穷人平均吗?我历经千年,看的还算通透,如今辰风可以说已无贫富差距。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终于在这个时代代表了普通人。”

    他的手臂跨过唐文景的脖子,搭在他肩上。

    “看来我还不够深入群众,居庙堂之高,低处的风景与阴暗也就难看了。”唐文景声音忽然变小了:“谢谢你,晸耀。”他浅笑,如天光和煦。晸耀看着他少见的笑颜,然后不合时宜地被行人撞了一下,差点吻到唐文景的脸。

    那人跑远了,人群个个脸色飞红,窃窃私语。

    云散,天皓而茫。

    “人民最喜欢的餐厅是哪家?”唐文景视线掠过两侧耸入云天的绮栊,花灯上有借云腾空之艇在梁柱的红绿间穿行。“因人而异吧,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就是炸鸡和汉堡。”

    唐文景微微露出嫌弃神情:“算了吧。”

    晸耀划开「百里传音之圭」,指着其上名为「靖龙辖」的地方,说道:“那么这个如何?”

    “依你。这是吃什么的?”

    “火锅。”

    那店员见二人进入,受宠若惊,不必细述。

    “我们只是吃个便饭,不必围在我们身边。”唐文景摆手。店员挂上笑脸忙道:“这是我们店的特色服务。”说罢堆笑退出。

    “服务不错,就是过于热情了些。”唐文景夹起一片肉下锅。

    “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和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不远处传来歌声,唐文景心脏骤停。晸耀忙安慰道:“这也是他们的特色服务。”

    “如同枪响。”唐文景小声道。

    “原来大家喜欢这种……”唐文景走出饭店自思量。晸耀哂之。

    午后气温较暖,晸耀的里衣被汗水浸湿。二人坐在车上,晸耀调低了车内暖气温度。“你不要紧罢?”唐文景问道,他反而更热了。

    “无碍。”晸耀擦了一把汗,“你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

    “回岿政宫吧。”唐文景扯着他的衣领。

    晸耀有些不悦:“你答应我借你一天的,好容易出来一趟竟还想着工作。罢了,那晚上与我同行可否?夜色才谓元宵。”

    “ 那不若去茶馆吧。”

    工作中的唐文景面色沉静,手指灵活地拨弄「百里传音之圭」,晸耀亦替他分担,时不时笑眼盈盈地看他。茶室内熏香缈缈,灯火柔和。

    月朗风清时,半空中灯火胜过天上繁星璀璨。醊飐湖畔已是展满了政府建的、个人放的大大小小花灯,如织成希冀之网。

    唐文景买了纸笔,写下“国泰民安”四字。晸耀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下“奉规谳律”四字。均是折成纸船掷在湖上,内里小灯明亮。二人自赏了一会花灯,流离的霞灯将二人脸上照成五光十色,不多时空中无人机、烟花齐放,远远看去宸风城似发生爆炸。

    晸耀于湖边路上摘得谜题,予唐文景视之,只道是:

    行云九霄,操风弄雨——打一生物

    唐文景面色微红,说道:“这个简单,你运气挺好的。”找了无人答的摘下,只道是:

    六个小球莫小瞧,石油化工去权看它——打一物

    “这也简单,竟无人来答?或是新上了一批简单的,我们捷足先登了也未可知。”晸耀笑道,不过辰风早换成清洁能源,石油已是很少用了。他信手摘下一片,只道是:

    九星殿,澴雯宫——打一成语

    “天上宫阙?”唐文景疑惑,“这却不知从何下手。”“是空中楼阁吧,”晸耀道,“竟然这么用,罢了,不过是供人玩乐之词,竟还当真上了。”不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唐文景叹气:“若不是游人玩乐之语,我恐怕会上纲上线,但是也对。九星殿一年也用不到几次,方圆十几里的大殿白白浪费了,澴雯宫……「天璇」怕是辰风唯一的富人了,也确是有打倒资本主义的雄心。”他不知为何有些好笑。“也是,国家和人民已融入了我的血肉,我不可辜负明月的期许。我亦无法从思想上放下。”

    二人望着无数孔明灯奔向望舒,而那月似乎更明媚了些许。

    “但这就是真实的你吧,万人景仰的「天枢星」。”晸耀微笑道。湖风轻拂,皓月粼粼。

    更有词云:

    山宁水静,月华明,欲界欢喜和聚。繁芒褪尽,有谁见,孤鸿望遥哀啼?幕色青黛,辰星珠缀,共灯火明灭。夜明如昼,此夜如梦良节。

    可叹太白子美,仅遇君两回,高山流水。思君之时,共婵娟,一樽还酹江月。沧海桑田,顷刻见君颜,同绘佳期。何惧离别?夜夜月圆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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