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断线 倾颓第章 崩摧第章 腐烂第章 绚烂 囚禁
“嘀嗒”
是泪,他感受到了被太岁吞噬的修士魂体生前的绝望,好痛。
“嘀嗒”
是血,过载的神识、元神的负荷,鲜血自口鼻流出,他仰头快要晕厥。
“嘀嗒”
是雨,共感之后,赤岳草木、四百多个山窟、十八座大小峰峦,错杂的布局于脑中勾勒,湿润的甘露打在无沃土的山上,似乎和现下的他一样,正拼命地滋润出新生,即将冲出桎梏。
沈昭痛苦的闷哼转而嘶吼,天雷降下击穿山岗叫仍在赤岳的修士骇然,神识收回,全身麻木,但看到面前的太岁子体趴到他面前,伸出诡异的长舌舔舐掉口鼻留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抹除不掉痛觉,沈昭他现下只有痛楚,
断线的血珠、两行清泪,被肆意亵渎的谪仙。
灵力调度很成功,神识却已过载不能思考,
但沈昭一早就料到了这重,故而在施术的前一刻给自己的灵台刻下了刑咒,于脑海中重复了万次的洗脑咒令,他此刻只是一台没有思虑能力的杀器,
“杀了祂。”
“娘亲?”祂不可置信地看向新生的胸口,已被自己的双手贯穿,拖出了血淋淋的脏器,肠子、脾脏、胃囊,还有颗跳动着的心脏,怪胎也有人类完整的健康脏器,真是怪哉。
祂的整具身躯都被控制,随沈昭机械的意志,将这颗唯一的心捧至淌着血微张的口,
无需进食的小口此刻卷舌收牙,不带任何咀嚼,跳动着的、如婴孩拳头大小的脏器被一整个吞入咽下直坠肚腹。
沈昭的瞳孔涣散、呆滞痴傻,仿佛真的死了一般,似乎只要脖子一歪躯干一折,这位被世人爱慕的、高立于山巅的瑰丽昙花便会彻底凋敝。
太岁摆脱控制后同山外的疯狗一样,愤怒愤慨,拖出的脏器爆开,化为触手腕足缠上沈昭的脖颈、手腕乃至每个关节逐渐收紧,祂额头上挣拧出第三只眼,璀璨猩红的眼瞳。
也是此刻,沈昭额顶的剑纹浮现,红如朱砂,亦是熠熠。
“杀了祂。”
顾长庚刻在他元神中的化神一击,能让大乘期妖物陨落的一击,被沈昭惊人的意志力托出。
师尊说过的,“此印可护你无虞。”
师尊没说过的,“只要你陷入险境,我便会抛下所有来救你。”
最重要的核心被吞入腹藏了起来,次要的核心被轰成了渣滓,化为尘埃,太岁的子体被销毁殆尽,剩余的黑肉、触手、蠕虫、妖兽脱离了控制,恢复本性,也并非良善。
无神的沈昭被它们拥入温软产户瓣膜,如断线无人操控的美丽木偶,只能一遍遍地被碾压过去,一秒一息,机械性地承受身体本能带来的欢,似乎生来不过半百的岁数,就彻底尝透了风花雪月、鱼水相欢,也似乎要就此重生,被融化胎骨沦为新的太岁容器。
刹那,外头象征渡劫的天雷大作,狂风雷暴,最后一道天雷击下,直入底部的暗河,劈开黑肉,莹白的躯体坠入河流中洗涤去肮脏的液体,头顶的剑纹还在发烫。
他算计得周全,现在只需要等到神智回笼清明之后,自己爬出来即可。
但也正是此刻,南海激起澎湃,承华击出绝技后回鞘,他的主人眼中闪过愤怒阴鸷的暗光,还未确认海内的九阶妖兽是否已经气绝,他不管不顾已经启阵同他战斗的修士,急速运转传送阵法锁定了自己弟子的位置。
玉珩仙尊天降赤岳,多少人抬头看他破开方才沈昭渡劫的阴霾雷云,寂灭一击、三击、十击。
这一刻,
山也倾颓,地也崩摧。
暗河中的躯体被捞出,顾长庚紧紧拥着他,心中名为理智的弦一根根地绷断,弦断音止,他无力无声地哀嚎。
这一刻,
心也腐烂,魔也绚烂。
沈昭无波的碧眸,是涣散、零落破碎的花,身躯不复光洁而是浮现着被蹂躏的大小斑驳、是为换他人生而捐献出的淡痕与糜烂,至少现在大患已除,沈昭凭着天衣无缝的缜密布局,做到了,但这是顾长庚最不愿看到的。
“你唤我师尊,求你,晏清,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了,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带你走,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他垂头低唤,喃喃,心绞痛到无法呼吸。
没有得到回应,沈昭的神志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顾长庚眼中布满血丝,似要将眼前无神的如静默玉瓷般的木头人给盯出血,清心咒令,再也不能起效。
他为九州太平奔波,他为九州太平斩妖除魔,然后呢?得到过什么?被关在修习炼狱不断地修炼、被当作一件兵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连自己心爱的弟子、心爱的人都守不住?
然后呢?他还能做什么?把这个心怀苍生的爱人关起来?
对,关起来!一定要关起来!这样沈昭便不会一次次地再度走入“渡人济世”的泥潭骗局,什么狗屁太平,什么狗屁万生,有什么值得他去守护的?有什么值得让沈昭变得如此伤痕累累?连他这个师尊的话都不能回应?
顾长庚早就不在乎了,外头的人全是虫豸,拦不住他这个化神的,带他的爱人走,去做远离尘世的道侣!
萧焱与墨子琮亲眼看到顾长庚飞出山窟,怀里抱着的是,光裸的仍在呼吸的沈昭。
他还活着!
如同井底之蛙终于得见天日一般,兴奋激动地御剑而上却被威压镇在一里之外,顾长庚怒目盯着他们,又看向山脚的其他弟子,
“就是你们害了我的晏清。就是你们害他走至如此地步。”
萧焱和墨子琮都被这威压镇住,灵气紊乱,呼吸不畅。
萧焱察觉到了顾长庚的不对劲,“你放开他!”
“全部去死!”
寂灭一击,刮摧树木,刮散水汽,刮灭火星,炸开血沫与残骸,激起惊叫与慌乱。
萧焱重伤吐血无助地落地,看向天边的远去的背影,声音嘶哑难听,“统领,他把我们的少主带走了。”
金鸿宫赶来的护卫急忙将墨子琮捞起,喂下了数十颗保命的丹丸,随后对着赶来的朱峰峰主上官慎怒道,
“玄清派掌门!欲杀我派少宫主,掳走沈家少主,伤及无辜,其心可诛!自此两派,势不两立!”
金鸿宫的人将墨子琮接走,草草治愈好伤势的萧焱与云汐宗还有沈家的人追去顾长庚离开的方向,却讶异地发现,人影早已消弭,似乎二人的痕迹被彻底抹除了。
“东渊昆仑虚,唯有命定之人才能打开隐于虚空的门,萧焱,太岁已被少主除去,我们还有西南战乱的紧急事务在身。”统领说话时还不自觉地流泪,“至少,少主他还活着”
“他在这里能好过吗?!顾长庚刚刚的眼神只有我见着了!咳咳咳!”他咳出一口黑血,疯狂道,“他突然折回赤岳救下少主,然后呢?就这样把他关起来?!他要做什么?为何不直接送去治疗?余波打伤了在场一半沈昭拼死救出来的修士同门!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又算什么东西?!他这分明就是固执己见的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