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迷窍 一滩死水，荡不起波澜
破天之击，粉身碎骨。
沈昭也被这股强悍无比余波怔住，幻影烟消云散，第五轮考核，他只用不到半个时辰便通过了，古今往来绝无仅有。
浮现面前的是一道天阶神通竹简，一颗能恢复气力升境的天阶回灵丹，和一枚散着龙息的九阶妖丹。
毫不犹豫，手指触上了竹简，纳进纳戒。
除尘咒抖落身上残余的尘埃脏污，沈昭缓缓站起，不自觉地将嘴角的血舔舐进唇，涩而腥。
“……”沈昭又回望了下第四轮考核的大门，还是无一人踏入第四层。
随后收回心神，他慢慢走上第六道门，掌上打开的那一刻，他深呼口气，一道白光闪过，身子顿觉轻盈。
“！！”沈昭发觉自己回到了云汐宗青云峰生活了十六年的寝居，十丈外的桌上摆着些剑谱剑籍、神怪话本还有凡间孩童最常用的玩具。
“？”他看向自己这具幼小的身躯，应该只有五岁不到，却丝毫没有灵力波动，如一滩死水，连五灵根的修行之力都无。
“昭儿？醒了？”萧渝打开室门，坐上宽大的楠木床沿，手中的燕窝紫璇花汤羹加了蜂蜜兑了牛乳，勾起幼年身躯的味蕾，沈昭咽下口水。
“来，啊。”温柔的声音配着一勺甜蜜汤羹递到跟前。
沈昭没有喝，轻叫了声，“阿娘？”孩童的幼嫩声音似比蜜还要甜美。
“嗯？吃完今日下山同阿娘买些新衣？顺带历练一番？”
沈昭心头一触，是，就是这日，下山路遇邪修，母亲步步落入陷阱重伤陨落。
“阿娘”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这一次，阻止了母亲下山，阻止了她陨落。
浑浑噩噩五年过去，他的灵力没有恢复，依旧如一滩死水，荡不起波澜，若按原来的十岁计算，他这时不光是筑基期稳固，还学会解咒、施咒。
“今日就不下山了。”他坐在秋千上，不知为何，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回绝了母亲的邀请。
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再去往父亲所在的山宇，他掏出随身飞行法宝紧跟其上，宗主会议大殿他十分熟悉，却忘记了自己为何熟悉，幻境将他灵力天资乃至记忆都在这五年里尽数剥夺，沦于长久的、家庭完满的美梦，金尊玉贵叫一介“凡胎”沉迷沉沦。
少年窝在巨大梁柱后听着父母和一众长老交谈，
“我知道昭儿他没有天资没有灵力，但他至少也要在剩余的不到百年时光里快乐，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他连丹药的灵力都承受不住，凡人多少寿命？为何第十代家主会是这般无用之人？”一位长老道。
随后是沈家几位长老的附和，“家主有何看法？”
沈祥面色青黑，不知所语，“那就，从沈家旁支天资优渥者过继一人。”
“至于昭儿”
沈昭头疼一瞬，神志总算清醒，自柱后踏出，一时场上人都惊住。
“少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不回，或者说，该从头再来一遍。”沈昭声音转为理智清冷，他抽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众人又是一惊，
“您要做什么？！”
刀刃没入脖颈细嫩皮肉，绽出朵朵娇艳血花，喷洒出汩汩血流打湿少主的玄黑衣衫
“太假了，我绝不会是灵力全无天资平庸之人，我的家人也不会如此唾我、弃我。”
“其实才过去一刻吧，但我却在这五年的幻境中一次次偏移本该有的选择，用惑术作弊太狡诈了。”
眼前的幻境开始扭曲变形，重新睁眼，还是那间寝居，还是那具毫无灵力的五岁幼童身躯，还是递到唇旁的燕窝羹，还是母亲温柔的淡笑。
这一次他没有躲，含入那勺甜蜜汤羹，却在做完这个与上次不同的举动后泛起偏头痛，但这次他不会再如这幻境所愿继续沉沦了。
“今日下山同阿娘买些新衣顺带历练一番，可好？”
“今日就不下山了”沈昭极力遏制住唇瓣不叫自己道出这句话，忍着疼痛，点了点头，温和笑道，“好啊，阿娘。”
与记忆中一样的繁华街道、城乡小道，新衣与钗裙，萧渝只是错拿了件艳丽的罗裙，觉着合适，就给沈昭换上了。
“喜不喜欢？”萧渝哼哼笑了二声，将此幕用留影珠记录了下来。
沈昭窘迫间观摩镜中自己，发不长，不饰羽冠玉簪，只是胸前佩了璎珞项圈和长命锁，难掩可爱明丽，“阿娘，昭儿喜欢，但出门还是换件素一些的。”
“好。”她的气音转瞬变得严肃，“阿娘出去一下，叫你婶婶护着你。”
沈昭暗了眼神，就是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了邪修的跟踪，她为护下这城镇上的万户人与他，最后走向万劫不复。
“阿娘！”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但看到萧渝浴血提剑斩妖时，还是泣出血泪。
一击响亮的灵爆将黑夜撕破，大乘后期的修为，是能敌过一只九阶妖兽，但若五只和两位邪修夹击，一轮轮耗空灵力下来，就算最终胜出，身躯也会承受不住负荷，强弩之末，旭日将歇。
“不。不。”沈昭被影竹捂住眼睛，跪坐在地，看着她拖着血腥的身躯艰难地走来。
“开阵吧影竹，回去”萧渝沾满血腥的手迟疑一瞬，还是放下，“新衣服不能脏了。”
“娘。”沈昭挣开束缚紧紧拥到萧渝怀中，一具残破的身躯，一具正与幻境作抵忍下钻心之痛的稚嫩身躯，依偎于此。
归宗之后，温长老为萧渝看诊，却冒出一身冷汗，和沈祥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我去，跪请医圣出山，所有人守好她。”陵光仙尊走了。
沈昭坐在母亲床头守了一天一夜，已不在乎那些幻境带来的疼痛，心痛莫过于此。
“少主，休息会吧，您的身子熬不住的。”
“出去。”他的声音似冰霜冷漠，“都出去。”
奇怪，为何当时会不自觉地遣散众人，为何时境变迁，对这日的印象会越来越模糊，此次幻境试炼，是想告诉我什么真相？
他从头疼中抽离，听到母亲回光返照的言语，
“没有灵力，阿娘不会怪你的，今后就要明华”
此次幻境居然还改变了她临终前的话语，沈昭按下情绪，凑到她的耳边轻道，
“我有的，阿娘，我将来会是试锋第一、竞天第一、仙界第一。”
萧渝只是笑笑，淡了眼神，神魂打入了明华，也正是此刻。
沈昭耳中泛起又一阵蛊惑之音，五岁那年的场景与此刻的幻境彻底融合，就是这个，蛊惑他拔出明华，蛊惑他险些堕入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