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余孽 “碧瞳转赤,如黄泉彼岸,如鲜血翻涌”
一击落,拍品敲定。
众人议论声在最后一件拍品揭开后戛然而止。
“压轴的,便是这万寿仙丹,无需修至渡劫、大乘修为,服下后便可延万载寿命。”
躁动之下,有人厮斗,有人叫骂,拍品最终还是流入了天宇间。
但沈昭此时已披上特制的斗篷被天晓楼侍从领至后厅单间,侍从毕恭毕敬地将装着血珠的金匣递上,沈昭接过观摩一番,身后传来声响。
“众人都不看好之物,居然能拍出百枚上品的天价。”是晓天楼楼主。
沈昭将匣子藏入斗篷丢入纳戒,斗篷能混淆气息,也能掩盖音色,此刻他说出的话化成一道活泼女声,“楼主不也将之列为天阶珍品,既已摆上竞台,拍下把玩一番也是情理之中。”
“倒也算是个识趣的。”楼主看向沈昭离去的背影,“可惜如此,引火上身啊。”
侍从则道,“楼主,过几日宾客走后,是否也要像往常那般,继续封楼五十年?”
“不。”他摆手,“九州都要大乱了,封楼了还怎么看热闹?倒不知昔日道盟那些老人,还是不是做着他们九州太平的春秋大梦,因果轮回,何来平息?”
侍从低头下去了,楼主沏茶品茗观着九州地图,“玄清派?还是金鸿宫?还是云汐宗?是哪位呢?还是几百年的勾心斗角要有个落定?”
他不嫌热闹大,只怕没有热闹,“若是拍下血珠的人能活下来,事情的有趣程度就又会上升一个档次了。”
沈昭回了晓天楼安排的特定居室,脱下斗篷后露出内里少主玄黑劲装与高束的马尾,“收入囊中总比落入他人之手要好很多吧”
但他得尽快了,冥冥之中总感觉,“!”他突然发觉这里的阵法正在运转启动。
“陷阱?”沈昭召出明华,眼前黑光闪过。
他被传送到了梧林上空,天边传来两道灵爆的轰鸣。
梓桐灵伞急速撑开挡下这击,卷起树木残骸,沈昭将顾长庚赠他的月白斗篷迅速取出披上,在对方还未探查到准确位置时隐去身影气息。
“熟悉,是最开始的那位,四明山逃走的。”沈昭落到梧林之中,将林中气息全数打乱,“晓天楼楼主收钱办事还能到这种地步?”
剑气三道将梧林中提前埋好的陷阱全数除去,沈昭现在不敢行错一步,神识一探一回,“搜到了,居然只是两位合体中期修士。”
“果然还是没放弃过活捉我炼化我的念头。”沈昭这样想,“那也得派两个渡劫期修士啊。”
梧林他那年走了两个月,摸清了路数,摸清了最能藏匿陷阱的地点。
“二重天,仟。”他神色平静,剑气摧树,“那就杀掉,再掩盖。”
里一层、外一层,如蚕茧一般,拨开抽丝需一个漫长的过程,沈昭的计谋也是如此,狡兔很喜欢混淆他人视线,让他们迷乱。
沈昭在下山临行前铺垫了两次,在顾长庚面前大方地用精血鸟食喂养雪儿,暗中炼制秘药叫埋在镇派弟子居室的“钉子”对他升起警惕与疑虑,再故意打翻药炉,叫身为掌门和师尊的顾长庚去问顾长栖,这样,能让他打消怀疑,放下“沈昭自那日秘境异变已经知晓偃者与太岁”这个猜想,而后继续原有他最想做的计划,“将沈昭制成傀儡”。
此次拍下血珠,顾长栖看似是势在必得,但还是考虑到是否会有其他人去拍下,所以同楼主做了个交易。
不论拍下的是谁,进入客居踏入陷阱被突然转移总会反应迟钝露出破绽,顾长栖只要了解其身份就行,之后再暗中除去夺回珠子便可。顾长栖又不会过于张扬,按他的修为,他培养的偃者修为最多不会超过渡劫中期,所以才会挑那些小辈修士下手,此次天宇间都是有头有脸的名士、大能或天骄,若真在一日内不明不白地死了一个,定会叫其他门派起疑。
沈昭排摸着顾长栖的心理路程,又想,“如果得知拍下此物的是我,按前期的铺垫和师尊亲口询问应已打消了他的疑虑,他应该只会唏嘘我本意是想销毁此物。”
毕竟无论示于何人眼前,他总是那副清冷悯世姿态,就算怀疑又如何,两幅藏在暗处的面孔,谁都不敢先行一步将对方的面纱给掀开,也不敢卖露破绽,他和顾长栖,都藏掩得太好了。
“留他们探查我是谁?不过是些,余孽。”
沈昭挥出一道剑气直中一人,牵起一地的机关,数百毒箭射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黑衣人的鲜血溅出吸引了附近的魔兽注意,成功将那二人分散。
沈昭与其中一人的剑气相交,并不是那股熟悉的感觉,他仅凭一眼便发现这人是受操控的偃者。
皓月当空,月白的斗篷在林中裹挟起残叶秋露,
沈昭汇聚周身全数灵气,明华的光彩将夜空照彻,斗篷兜帽掀开,天姿如此,自信如此,悲悯之情如此,神剑直击那人丹田灵台,一道骇光将丹田乃至脉络中的黑肉击得粉碎,净化了灵台,很少有堕入鬼道的偃者能恢复原本的意识,或许是沈昭的一击带出了生者之前的执念。
在偃者魂归大地化为灰烬之前,沈昭听到了一句“谢谢。”
“你可以死了。”受了轻伤的另外一人看到了沈昭的真正面容,探得了沈昭那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灵气,多少年前,四明山洞府内,他将要完成淬炼,将丹药奉给自己的主子,却被沈昭打乱进程,险些叫他丧命,险些叫他坏事暴露,被主子灭口。
现下正是沈昭灵力最为枯竭之时!就是取下他项上人头的绝佳时机!管他爹的活捉与否!他现在就要他的命!
沈昭却将明华剑横于胸前,神色如月清冷、语气平缓地喃喃道,“昔日,沈家围剿秦家,或许是有人遁逃,你对偃术的熟悉不似旁人那般,操纵同境界修士都算轻松,也算是人才,但对我来说,你算仇家,也算余孽。”
仿佛是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但那人只觉得这是强弩之末的疯语。
“你想说什么?”他顿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沈昭突然笑了下,“我想一个偃术天才也值得留下名字。”
“秦樾。”秦樾道,“不过,是你要留下座石碑剑冢,供后人祭拜哀悼,让众人看看一代天骄,是如何陨落的。”
说罢提剑,黑气伴随洪大剑气击中沈昭腹部,没入玄黑衣袍,沁出那万兽都为之疯狂的神祇后裔之血。
“你都道我是一代天骄了,我怎么会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沈昭咳嗽了一声,沾血的左手随他的轻笑间攀上剑柄上秦樾那只手,使力,叫那柄剑没入身体更深,碧瞳转赤,如黄泉彼岸,如鲜血翻涌。
“做好被噬魂焚心的准备了吗?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