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贪梦 “好一对有悖人伦的师徒。”
顾长庚的意识幻化成虚影潜入沈昭梦境，梦中的沈昭还是三四岁的模样，墨发并不长，只算得上稍稍齐肩，此刻他正被一赤衣男子弯身牵着，另一只手中还挥舞着华旭仙子给他淘来的剑簪法宝。
“焱哥哥，去找阿娘好不好？”
“姑母和姑父正忙着呢，为兄带你去御剑飞一圈如何？”
沈昭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朝萧焱眨了眨眼睛，纠结之下终是点点头，“那不能叫阿娘知道。”
随后青云峰之上，
“再高些嘛！”沈昭软在萧焱怀里扯扯自家表兄的衣领。
“那昭儿可得抓紧了。”萧焱脚下的赫翎亮出光，破势加速，沈昭先是缩紧脖子小声哇了一记，然后是迎风惬意地笑，明艳如阳。
二人被华旭仙子发现后急忙落地，萧渝上前敲了记萧焱的脑袋，抱回了梗着脖子垂首的沈昭。
“昭儿开心吗？”萧渝掐了下沈昭的小脸。
沈昭看了眼被母亲敲打尚在头昏的表哥，软声道，“开心的。”
“唉，好吧，下不为例，走吧侄儿，陪我们一起用饭去。”萧渝无奈。
若说敢用天阶仙果做成菜食的，也就属华旭仙子一人了，四人用饭，沈昭一旁却有着二位修为不浅的侍从侍奉着，给他夹菜乘汤。
顾长庚观到那侍从脸上是几团黑雾，心下了然，“梦境只会构建亲近之人的模样。”
梦中的华旭、陵光均是同玉珩仙尊忆中大差不差，但是，
他转向看萧焱，眉头极为难看地蹙起，“又是‘表哥’，还真是竹马之谊？”
“凉拌紫云果，仙心草炖鸡汤，还是用一整锅天山神露炖的。”萧渝吩咐人给沈昭乘了两碗。
“谢谢阿娘。”沈昭自己吃进许多，一旁的侍从执起帕子替他擦过小嘴。
顾长庚观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观着幼时沈昭开朗矜贵，对比之下，他慨叹，“华旭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再度步出室内，却见成年的沈昭坐在殿外院落的秋千之上，玄衣玉冠的他把玩着方才幼年的自己攥在手中的剑簪。
顾长庚看着他将之掷出，剑簪凝聚剑气，击上青云峰对面的层叠山峦，轰鸣后，山川夷平。
顾长庚看出这算的上化神实力的一击，“潜意识中对修为和实力的追求，是想探寻华旭的死因吗？还是只为求道？”
他看着沈昭起身，穿过他的幻影之身，沈昭的神情似如冷霜又锋芒毕露，他一顿，似乎此人也不像他那清冷温柔的弟子。
一个时辰过去，他在梦中徘徊许久，观摩了番幼时沈昭的性情模样，在沈昭渐醒时，施咒退出了幻梦。
顾长庚睁眼回神，看着沈昭仍旧恬静的睡颜，确保他身上查不出任何痕迹，替他整理了番被褥，在天光微熹时，退出了寝殿。
试锋大会已过，但占地甚广的试锋谷内仍旧会亮起刀光剑影，玄清派对弟子的实战教养尤为重视，谷内妖兽杂多，各个境界均有，谷内也在灵气灵石蕴养与妖兽不断厮斗之下生出不少机缘与不同于灵田培育出来的灵草灵果。
此时，沈昭在顾长庚的指导之下，利用九曜险胜一只五阶妖兽。
“师尊。”沈昭拨完最后一个音节，回头间顾长庚的承华出鞘擦过他的耳畔，咻的一声，林中只留下妖兽倒地的声响，顾长庚运剑收剑，将两颗八阶妖兽的妖丹取出擦拭干净其上血液。
“渡劫期实力的妖兽，在师尊剑下活不过一息。”沈昭投来艳羡崇拜的目光，叫顾长庚心情舒畅不少。
“玉扣。”他捧着那两颗妖丹向沈昭走来。
“嗯。”沈昭将玉扣牵出，上头还带着些许体温，却在一瞬间被顾长庚触上，“是否是太近了？”沈昭再度偏头，不想和他对上视线。
两枚妖丹霎时炼化融进玉扣中去，沈昭能感受到里头的灵气更甚从前，却被顾长庚发问，“为何不用？里头的灵力比之上次为师送你时丝毫不减。”
“受之有愧，且弟子体质特殊，不宜一时吸入过多灵力。”他抬头和师尊对视。
顾长庚盯了他一会，随后抚摸过玉扣上雕篆的小兔，“为师既将这蕰天灵玉赐予你，自是想看你修为再上一层，若晏清不急于一时，那为师便不强求。”
“谢谢师尊。”
“走吧，去下一处。”
沈昭跟着顾长庚进入密林深处，其中妖兽嘶吼不断，却都被顾长庚的化神威压镇住，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盯着沈昭。
“体质确实极容易吸引妖兽灵兽。”顾长庚揣度，在听到一句肮脏秽语时，凝眉，左手挥去一记灵爆，将东面十里的树木连带着那只妖兽轰成灰烬。
“爱徒心净，听到如此下流秽语，竟也不恼。”
沈昭看着化神之力碾去的痕迹，心中暗叹一番，才道，“听得多了，便也不在意了。”
“为师听不得旁人对你出言不逊。”
顾长庚凑近，将沈昭的鬓发抚平，好像一直是他这位师尊跨越不可跨越的鸿沟，一次次不顾礼法的逾矩，一次次暧昧的触动，墨眸一缩，呼吸一顿，他道，
“脸上还沾了些尘土，擦擦。”
是他为自己的私心找的借口，方打出惊骇灵爆的指节现在却温柔抚过本就白湛不沾尘埃的脸颊，险些触碰到弟子的长睫。
“师尊也会撒谎吗？”
倏地，抽手，背身，急走。
“好一对有悖人伦的师徒。”一只化作人形的蛟龙妖见顾长庚走远，从密林中探出，向沈昭靠近，“呀，我认得你，那日将湖中我族的蛇妖尽数斩杀的小弟子。”
“是。”沈昭并不慌张。
“不去叫你师尊吗？我现在只需一击便可取你性命。”蛟龙的金瞳亮起，脸上斑纹浮现。
“若真是想要取我性命，何需劳动口舌。”沈昭平静地望着蛟龙，看穿了他的来意。
“呵呵，五十年，我在这鬼地方关了五十年！日夜与其他妖族厮斗只为求活，还被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弟子做赚取名声的工具。”蛟龙靠近几步，夹着怒气。
沈昭还是一如往常地看着他。
“我知人妖殊途，但在这之前，我何曾杀过一个人，造过杀孽？就因为我是妖，便要被人族修士幽禁至此！”
“巧舌如簧。”沈昭指腹按上明华剑柄，拔剑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