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木头” 午后春风舒适，他用完果浆水唇边沾上些渍水
朱峰不比玄峰高耸，陡峭起伏甚少，山腰处，榆木搭台围建成内外门弟子学堂，再往峰上爬百阶石梯便是弟子饭堂，金丹期修士可辟谷不进三餐，然而大多数修士年至古稀方证金丹大道，结婴更是再要上三四十年，因此各大门派都会为弟子开设食堂。但其实，太早结丹也有个坏处，沈昭结丹后才发现自己的身子，长不高了，只差一厘，便可摸到五尺有半这个大槛，他那时也是沮丧懊恼了会，不过只有一会罢了。
“金丹渡元婴，极易生心魔，灵台浑浊者每次破境突破，都有几成几率堕入魔道。”墨蔻长老一袭黑衣，站于堂上平铺直叙，语气听不出多少情感，但这位又是出了名的严厉无情，弟子们上课都不敢打盹。
沈昭听得认真，两个时辰后，课毕，内门弟子结伴散去，话不多的墨蔻长老与同样话不多的沈昭对视，她道，“沈昭，又突破了，不错。”
“是，谢长老夸奖。”
寡言少语的二人又静默一瞬，墨蔻长老嗯了一声，再道，“凡内门弟子皆有轮值巡逻任务，负责看管内外门弟子与门派秩序，近几日门派新招入百位外门弟子，下月轮值，如抓到违纪者，送来本座律峰的戒律堂即可。”
“是，弟子明白。”
拜别墨蔻长老后，沈昭逛遍了朱峰，在饭堂买了些甜口糕点，出门后碰上了萧焱。
“表哥。”
“嗯，昭儿。”萧焱自纳戒中取出几个小匣，“昨日一早同长老门徒下山逛了番东州平江与临安，买了些东西。”
“谢谢表哥。”沈昭打开一二观摩一番后轻笑着将其装进纳戒。
他们二人边走边聊，沈昭低头感应着纳戒，在琢磨着是否要重新整理一番物件，又开口问道，“苏面好吃吗？”
萧焱向来嗜酸辣，回想起那面咸甜的口感，沉了面色摇摇头，“昭儿怕是会喜欢，表哥我就算了。”
“进派三日我将十一峰逛了一遍，周围小镇也算热闹，改日昭儿心情好了同为兄下山玩玩？”
沈昭抬头看了眼萧焱，阳春时节，峰间清风拂过清丽面容，凤眸微微眯了一瞬，萧焱与之对视下游离了目光，转头轻咳二声，他的耳根不争气地红了，过了一秒，他听见沈昭细声道，“好。”
“现下去哪？”
“宏峰，领俸禄与弟子服…表哥，我能自己御剑。”沈昭道完前半句就被萧焱的赫翎乘起，二人飞了半刻不到的功夫稳稳落地。
于宏峰学艺修习的弟子多多少少承袭了峰主金陌轩那倜傥风流的性子，且又大半是被原本的门派抛来玄清派打磨历炼的纨绔世家子弟，也因此，每十年一届的内门弟子应试大比中，宏峰次次垫底，这峰主倒是毫不在意。
正如同此时，金陌轩他于宏璇殿内遥遥观着换了副晴山蓝校服高束冠发，腰间配了文玉与两把神剑的沈昭，眼神中的戏谑丝毫不收敛二分，再观到沈昭同萧客卿聊天时，他言笑目色一凛，折起折扇，搁在案上，一旁的青花瓷茶盏中的雨前龙井被漾出二分。
“该回了表哥，将我的信一同叫鹦鸽交给父亲吧。”
“好，昭儿回去好好休息。”
萧焱下意识替沈昭整理了有些乱的鬓发，闻得些许香椽气味，他忽觉过界，抽离了手，沈昭则是对他说，“表哥回见。”
他召出明华御剑回峰，徒留给萧焱一道晴蓝背影消散在云霭间。萧焱细嗅了番刚才触碰到他脸颊旁的指尖，“想天天见。”
是喜欢与相伴的爱求。
沈昭回寝后听到顾长庚的传音，“为师明日闭关，事务已交由副掌门打理，之后如有课业问题亦可去找他。”
“是，弟子明白了。”
沈昭不多与旁人交涉，现下师尊将入定闭关，派中无事，他便放下心，翻阅感悟起那本《碧水诀》，修习到圆满需十二重天，是要在这几年来好好琢磨一番，昨日他学了一重天的二式三道咒法，配合先前《云诀》修至完满与现下金丹后期的底子，他汇灵感悟得很快，几乎没有困阻，吐纳运气于丹田中再散，神识游离，他薄红唇中再度轻轻吁出口清爽气息。
一盏茶后，沈昭提起明华于院中舞动，今日玄峰夜间无云无雾，月光明亮撒在他身，身上配饰的银铃与珠翠随剑动身起而发出细微声响，基于水灵根所撰的功法都和柔性韧性有关，长流不息，静心止气，吐纳息缓后他挽了个剑花，文竹叶片被灵流刮散落到他脚边，感受到了不同的视线，他回顾，原是师尊。
“很不错。”他赞他。
沈昭淡下眼眸点点头，缓缓靠近顾长庚，兰息易散，勾起一些不明暗涌的思绪情愫，清露雨来，是甘霖，顾长庚望去殿外渐起的淅沥小雨，赞道“有模有样。”
五日后，天清气朗，沈昭妆度一番，配了他原先常在云汐宗穿的星蓝色轻便长衫，用萧焱给他新淘来的鎏金嵌和田玉梅花纹发簪冠发，神姿清傲，依旧配着明华与溯兴，他陪同他表哥下了山御剑前往平江。
东州平江离玄清派倒是有半个时辰剑程，又近东南临海，周边水乡园林、环水湖小溪多有小镇人家，沈昭买了不少在云汐宗附近吃不到的糕点糖食与当地小吃，用术法保鲜封存存入纳戒，春日南部渐热，他们二人寻了一客栈落脚，点了两份冰碗与饮子。
“好嘞客官，二十枚下品灵石。”
萧焱付了账又同沈昭聊起附近的传闻，“近来华亭那，闹出两起命案与五起法宝密宝偷盗案，应是同一人所为。”
“杀生劫掠。”沈昭拌了拌可口香甜的饮子，喝了口，“是邪修还是妖兽还未可知。”
“好喝。”沈昭又酌了一口，回顾间听到旁边两桌的争吵声音，喋喋不休。
“似乎是几位筑基期散修因为秘境宝物分配不均。”萧焱用神识打探了一番，剑眉挑起。
两张桌子在争吵骂声与店小二惊叫中同时被掀翻，酒壶酒碗与小菜瓷盘叮当哐啷摔碎在地，几人抽出刀剑灵气混乱扭打成一团，灰尘与碗菜丢出砸开，被沈昭挥手挡下。
“吵。”沈昭皱眉道，掐了个覆水诀将一旁打得火热的几人手脚用灵力牵制住。
“谁？！哪个不怕死的？给老子出来！”人群里头一五大三粗的男子叫骂道，手中刀剑转向沈昭那桌，被沈昭冷淡碧眸盯住，他突觉胃里一阵翻涌，霎时将刚刚喝的酒尽数吐出，瘫软晕厥倒地。
“是我。”沈昭对那人施完术轻轻道，打了个响指，几人的禁锢霎时解开，他抛给小二一块中品灵石，起身步了出去，萧焱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已然熄火正窃窃私语如何继续分割财宝的几人，出门跟了上去，临走前，那店小二追上他们二人十分殷勤地道谢，又送来两瓶紫苏饮与乌梅浆。
“嗯，好喝。”沈昭坐在临水石板长凳上观着对岸杨柳，午后春风舒适，他用完果浆水唇边沾上些渍水，萧焱观此喉结滚动一番，“噗通”，几小块石子被对岸的孩童丢进溪水中，清澈湖面荡起涟漪，漾至他们这边。
沈昭掏出绢帕，不似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自顾自地擦拭掉那唇边浆渍，眼前的碧色水面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