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27岁的魔咒7
“小姨,怎么没有看到外婆的墓。”
吴庆果愣了一下。
“哦,你外婆葬回老家山上了。”
夜深,本就安静的廊中此刻像无声电影。
下河街路口,那棵巨大的千年黄桷树上,一道蓝色的光一闪而过。
“妈妈!爸……求你了……求你了……别打妈了……求求”
小女孩跪在地上无助的哭泣。
短小的双手左边扯着爸爸的袖子,右边护着妈妈的脑袋,衣服溅上了血迹。
她妈妈的面容已经扭曲,额头上全是血。
屋子的一角挂着一张男人女人的合照,笑的很开心。
那是照相流行到廊中这样的小镇的时候,男人难得舍得拿出一些钱来,和他的老婆去照了这辈子唯一的照片。
屋里虽然破破烂烂,但好在整洁。
家里没钱,但也有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四合院。在这个本就不太富裕的小城小镇里,算不上有多贫穷。
“我看你是活腻了,你再护她看看,你再护她我就打你。”
男人的话音刚落下,一鞭子就抽到了他女儿的身上。
他这个鞭子,以前种地的时候,抽过牛抽过羊。不种地了,靠着国家发的残疾补助活着,鞭子就用来抽老婆抽女儿。
“你打!你打死我!”
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你有本事打死我,你把孩子卖了换钱,你这个狗娘养的!你把我女儿卖到哪去了!”
“什么你的女儿?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生的,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她是我的女儿,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她就得帮我!这是她尽孝道!”
“呸,你自己不日栽,在外面欠了债,你就卖女儿来还债,你这个天杀的狗东西,你把我女儿卖到哪去了?”
女人死命地扒拉着男人,扯他的衣服,扯他的头发,用尽一切力气让他不好过。
不过三四十岁,她脸上已经布满了被风霜侵蚀的皱纹,声音近乎沙哑,喊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门口那株巨大的黄桷树似乎也听到了,呼呼地摇摆着不满。
忽然吵闹全部消失不见,场景变化,长大的小女孩坐着,对面是她妈妈。
此刻女人看着已经有60岁左右了,头发花白,剪着齐耳的短发。比刚才三四十岁,眉间多了一股子刚毅。
她的语气变得轻松。
“果果,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结个婚,生个娃娃,好好过日子。”
果果摇了摇头。
“以前那个魔鬼在,咱们不好过,但是现在他已经下地狱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妈希望你能过幸福的人生。”
“妈……我想伺候你。”
老人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要关这么多年,就算是有命活着出去,也是个要别人伺候终老的人……妈不想拖累你。”
“时间到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在后面喊了一声。
女人站起身来,身上穿着条纹衣服。
隔着她和她女儿的是一扇铁窗。
吴庆果无助地哭出声来。
上沙河街的蝴蝶事务所里,灯火通明到凌晨六点。
大门打开,一只蓝闪蝴蝶从门口的缝隙飞了进来。
半分钟后,躺在床上的胡蝶缓缓抻着坐了起来。
“怎么样?”
庄梦和鸡腿围坐在他身边。
胡蝶看向像庄梦。
“我想我们有必要再到吴阿姨家去一趟。”
“来了。”
吴阿姨在门里应声,匆匆忙忙地打开大门,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
胡蝶长驱直入。
“吴阿姨,怎么哭了,昨天晚上做了很多噩梦吧?”
吴庆果愣住了,随即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你这孩子,阿姨倒是一直听说你有什么特异功能,难道你能看到别人的梦吗?哈哈”
“我能,阿姨,昨晚你的梦我都看到了。”
吴庆果彻底愣住了。
“你……都看到了?”
她一时语塞。
“先进来吧……”
这样看来,吴阿姨的屋子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倒不是很大。
就是院子里的植物多了很多,长得很茂盛。
她一辈子未婚未育,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里,很清净,或许也有点孤独。
今天她也给胡蝶他们倒了茶。
“阿姨,我们还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庄梦会找到这里来。”
“是的小姨,在过去的十年间,我一直做着一个梦,梦见墓园,还有墓碑,碑上是我的名字,写着死在27岁。这个梦一直折磨着我,所以我千方百计找到蝴蝶事务所,想查查到底为什么。”
吴庆果担忧地握住庄梦的手。
“孩子,你受苦了,现在好点了吗?”
庄梦点了点头。
“嗯,小姨,你放心,自从看到姐姐的墓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我想,是姐姐在托梦给我,想我去看看她……”
“嗯,那就好。”
吴庆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阿姨,这件事情本来应该随着庄梦的噩梦消失,就该告一段落。”
胡蝶插话道。
“但是我昨天走出陵园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当年,你们家做豆浆。尤其是夏天,你和吴奶奶总会给我们周围的几个小孩子留上一盆豆浆,冰在井里,让我们晚上放学后去喝着乘凉。”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你们家。我一直忘了为什么,直到昨天看完我妈,我想起来了。”
胡蝶顿了顿,眼神像一把藏着刃的锐器。
“是因为你们家有人坐牢了,准确地说,是有人杀人了。”
吴阿姨瞪大了眼睛,手里一直捏着的茶杯晃了一下,水洒到了桌面上。
胡蝶看她这样,更加确定了。
“吴阿姨,我想,从你的梦里,我已经知道是谁杀人坐牢了。”
“不是的!”
吴庆果激动把杯子拍到桌面上,砰的一声,吓了屋里的人一跳。
“不是的!我妈是坐牢了。但是她是为了我,是我杀的那个老老东西。她只是为我抵罪了!”
她的手在颤抖,脸上的表情变得混乱难看。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吴荣贤,这是我妈的名字。其实我和姐姐都随老东西姓胡。”
她看了看胡蝶。
“毕竟在廊中胡是大姓。”
“后来老东西死了,我们巴不得全改成了我妈的姓。我姐姐叫吴秀华,那是她自己后来取的名字,她本来叫胡春花。我本来叫胡秋果,我也改了。”
那时候她刚过12岁生日,生日那天,老东西送给了她一条红头绳,她特别开心。
结果隔了几天,有一天放学回来,我没有见到她,一直等到第二天也没人。我以为她是去哪个亲戚家玩了。
但是她消失了好久。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听到老东西在屋里打骂我妈,我赶紧冲了进去,才知道原来姐姐是被他卖了。
我吓了一跳。
我妈想把姐姐找回来,怎么求他都不告诉我们姐姐在哪。
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们了。
小时候,家里还好,后来全被老东西挥霍了。从小到大,家里又穷他又懒,给自己骗了一个残疾补助,其余全靠我妈一个人做活挣点小钱。
我妈说了,她要供我们俩读书。
姐姐学习也很好,又聪明,本来妈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
谁知道老东西居然偷偷把她卖了给一个大她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头子做媳妇,还生了娃!
时隔这么久,吴庆果恨得还是牙痒痒,手里的杯子都快被捏碎。
后来,妈到城里去卖血换了钱,花了好大的力气把姐姐找了回来。
姐姐回来之后,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又生了娃,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加上我们母女三个一直防着他,他也就暂时没敢有什么坏主意。
“后来姐姐遇到姐夫,也就是梦梦的爸爸,生了梦梦,终于过上了几天好日子。”
她欣慰地看向庄梦。
“一直以来,我们母女三个人都没有忘记他对姐姐的伤害。尤其是庄梦爸爸知道这件事之后……”
她叹了一口气。
“他接受不了姐姐被嫁给过一个老头,还生了一个娃娃……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差,自然就离婚了。”
“小姨,我爸妈不是因为双双出出轨了才……”
“哪有,那是你妈妈……哎……有些事情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说不清。”
这份恨意一直到有一天。
“我发现他在偷偷联系买家,想把我卖了。”
“我靠,简直不是人!”
鸡腿都听生气了。
“我真的恨他恨的不得了,我也害怕的不行。我想念书,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被卖给一个又老又恶心的老头,我怕生娃,我真的害怕的不得了。”
“我想起来姐姐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她真的恨他恨的要死,想把他杀了。
于是有一天,我记得那是那个学期的最后一天。
我从学校放的捕鼠笼子里拿了一些老鼠药,放进了老东西的酒壶里。
当天晚上,他就喝了酒。
“当天晚上,我害怕地跑了出去,跟着我同学去她市里的家里住了有半个月。”
后来回来之后,我才知道他真的死了。
妈偷偷把他的尸体处理掉了,埋在后面的山上,对外说他是出去打工了。
就这样我和妈一起过了很久,很幸福的日子。
“大概是十年前吧,我记得那时候姐姐都已经走了。”
突然有一天,有警察到家里来,把妈给带走了。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哭着求他们说人是我杀的,可是没有人听。
后来,妈一把年纪在监狱里。
过了几年,她在监狱里去世了。
“她说,她想回老家的山上,望着那条河,让河水洗清她的罪孽。”
“可是那罪孽是我的啊!”
吴庆果捶着胸口,仰天大喊。
“小姨!”
庄梦蹲下在她腿边,抓住她的手拦住她伤害自己。
“吴阿姨,你先冷静一下,人真的不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