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策问
这事到底不了了之,孙棠梦没献艺,孙菁华也没再追究,众人都对姐妹二人间的龃龉心照不宣,没有那般不懂眼色的人去触霉头。
后半程秀女献艺,孙菁华压根儿没看进去,心里是分外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回宫传信孙府,质问父兄,眼瞧着人差不多都上前露了个脸,便想尽快将此事解决。
“人也瞧得差不多了,本宫心中已有几位人选,不知二位妹妹可有章程?”这话虽是说给两个人听的,只是孙菁华只着眼瞧着薛姝映,眼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这人惯是个不安分的,但愿她还有几分眼色,别这会儿给自己找麻烦。
薛姝映挨了她一记眼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若是往日,她这会儿早溜了,但实在是不凑巧,眼下她还真没法顺着孙菁华的意。
“姐姐既然问起来,那妹妹心中倒还真有个大章程。才艺于人不过是锦上添花,在陛下身边服侍的人还得试一试德行才好。
若是心怀不轨或是不情不愿的人被选进了宫,咱们受了责罚不要紧,辜负了太后对陛下的一片慈爱之心,那才是大罪过啊!”
薛姝映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孙菁华在一旁看得翻白眼,这人心里指不定怎么骂那老妖婆呢,偏偏面上一副狗腿子样,真是让人讨厌!
“那妹妹想怎么瞧她们的德行啊?”孙菁华皮笑肉不笑,语调之诡异,好像那唱大戏的,宁俐儿都差点忍不住笑。虽说都晓得薛姝映在装相,但扯了太后的大旗,谁又能说什么?
“妹妹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聪明法子来,只效仿陛下殿前擢选人才之法,出了几道题,待会儿分发下去让她们作答便好。”
比起薛姝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她这法子简直是狗尾续貂了,孙菁华还以为她要做出些什么惊天骇地的事来,闻言讶异地瞧了她一眼,见她再无后续,便轻哼了一声,都不用说话,嘲讽的之意已然十分明显了。
宁俐儿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她眼中的薛姝映向来不是个没事找事的人,在这样的场合公然张罗起什么策问,想必有自己的用意,她只管看着就好。
不只是孙菁华对薛姝映的举动嗤之以鼻,底下的众位秀女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考试心存不满,毕竟若非这位珍昭仪多事,现在入宫的人选就已经定下来了。
迟则生变,对这些打定了主意要进宫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朱鹊此时便瞧着薛姝映十分不顺眼。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或许别人不知道,但她可清楚得很,这次选秀说白了只是为了将她送进宫而已,如今叫个小小昭仪借题发挥,真是让人不痛快。
朱鹊旁边坐着一位身穿花青色衣裙的姑娘,相貌端庄,气质娴雅,只是略有些老气的颜色压得她并不显眼,众人的视线落到此处也只会停留在一身桃红广袖长裙的朱鹊身上,而忽略了这位朱家的庶小姐朱翎。
相比于朱鹊的不耐烦,朱翎倒是更在意这位珍昭仪的用意。她方才留心观察过,宴会一开始,这位昭仪娘娘的视线便一直在席间打转。
只是她的关注点却十分奇怪,既不看那些家世显赫的贵女,也不看那些容色出众的佳人,便是上台献艺者都难得她一个眼神,反倒是坐得极远,又举止怯懦的几位秀女被她关照得最多。
起初朱翎也以为这位圣眷正浓的珍昭仪想出策问的法子,又如此用心观察众人是为着择优而排除异己,可瞧她的举动又不太像,等瞧见了分发下来的试题,朱翎就更迷糊了。
不过无论这位珍昭仪此举是什么心思,朱翎都要多谢她。毕竟她本无意入宫,家中将她一并塞进来也是为了叫她辅佐朱鹊这个嫡小姐,如今有了策问这一道门槛,她大可以答得差些,届时落选也有个由头。
打定了主意,朱翎便开始答题,只是这越往后做,心中的疑惑越深。先前她略略扫过一遍只觉这题出得简单寻常,可如今仔细做过去才发现这题目实在出得奇怪。
整张考卷,不仅没有出现最该考验的《女戒》、《内训》等书,反倒全是些诗书经义,其中更以爱恨嗔痴、男女之情题材居多,还掺杂些什么襄王有情,神女无意的典故,总之通篇充满着愿与不愿,能与不能的纠葛。
朱翎心思敏慧,思及薛姝映先前的话,一时豁然开朗,忍不住轻笑一声。
原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想到这深宫之中还有这般妙人。
到底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办事,薛姝映即便想帮人,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用这种迂回得可笑的法子向众人传递信息。
好在孙菁华没有白折腾一通,她能瞧出来些端倪,落选的人已有了名单,这一遭隐晦的询问也只是面向那些更内敛的姑娘,若能读懂,便该知道如何答的。
楚娴并没有朱翎那样快的反应,暂时还瞧不出来薛姝映的用心,不过这题目出得奇诡,不像女四书那般有标准的答案,落笔时只能从心。
她私心里是不愿入宫的,她晓得自己蠢,又很怕死,进宫肯定没好日子过,只不过没法忤逆父亲的决定罢了,存着这份心思,答题时便不经意流露出来。
待她停笔再看时,这三分的不愿就变成七分了,一时又懊恼又害怕。害怕自己这答卷被那位昭仪娘娘拿出来挑刺,万一怪罪下来,她可怎么办呐!
楚娴想着赶紧修改,可惜燃尽的线香没给她机会,这答卷便这样被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