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对峙
“父皇!请容儿臣一言,据儿臣所知,二皇兄舅母的娘家孙家正在彭州,而这位彭州刺史邓清河更是于两年前娶了孙家嫡女为妻,这么算下来,二皇兄称他一句表姐夫也不为过吧?”
师嘉阳很是看不惯师嘉隆卖惨,见他嚎完便立马躬身请示,也不等父皇点头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三弟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什么时候舅母娘家的亲戚也要我一一认过去了?照三弟这样算,恐怕朝中大半官员都与彭州脱不了关系吧?难不成每一个都参与此事了?事关重大,三弟便是看我不惯,也得拿出证据来才是。”
听得师嘉阳一番阴阳怪气的话,师嘉隆面带讽意地开口。他这个三弟性子毛躁,嘴又笨,以往在口舌之争上是从没占过上风的,他不怕师嘉阳的攻讦,反正都是多说多错,倒是那所谓的人证物证叫他很是在意。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冤枉皇兄之意,也无意与皇兄再相争执,还请父皇恩准,传人证王大刀御前对质,到时一切便都明了了!”
师嘉阳心知自己最笨,也不再和人打嘴仗,反正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自己手里,此番看他这位好皇兄还怎么翻身!
师彦恒看够了兄弟相争的闹剧,颇为烦躁地摆摆手,一边的檀升便躬身退出殿外,将早早候在外头的王大刀等人领了进来。
“草……草,草民参见陛下陛下……陛下圣安!”
王大刀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抖得话都说不清楚。原本在净水寺栽在那毛头小子手里已经够倒霉的了,谁能想到当天晚上就被打晕送进了私狱,一睁眼二话不说就开始用刑,打得他只剩下一口气了,这才见着了私狱的主人三皇子,甫一见着那侃然正色的儿郎,王大刀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他哪里见过这等身份的贵人?不过是在净水寺抢些金银罢了,况且自己还没得手呢,怎还惊动了皇室子弟?
王大刀心中惊疑不定,直到那三皇子开口问起了彭州的事,他才想起来自己手头上还犯下了这么一桩事。
王大刀原是彭州毛和县人,自县郊黑虎山落草为寇,此处毗邻多县,加之当时年辰不好,一年下来倒叫他纠集了不少难民在山上安营扎寨。当时的县官软弱无能,对他们这伙强盗竟是不管不问,让王大刀过了几年舒服潇洒的强盗头子生活。
直到如今那下了大狱的县令张安顺上任,三番五次地派兵清剿黑虎山,就他手底下的那帮人哪里能跟官兵抗衡,最终寨子失手,王大刀不得不点火烧寨,自己卷了金银趁乱逃命去了。
不过那张安顺实在可恶,寨子都烧没了还要派人重新清点尸首、金银,还要搜山,王大刀逃跑的踪迹自是瞒不过他的手段,张安顺便联合了周围县官一道抓捕逃犯,王大刀回不了黑虎山又进不了别的县城,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察觉毛和县那边竟然撤了搜捕的人手,他赶忙趁机潜回黑虎山,后头才知道是毛和县的义仓失火,官差都被召回去救火修仓了。
王大刀在黑虎山躲了十多天才敢下山打探打探消息,谁知道刚钻出林子就被孙县丞给抓住了。这位孙县丞历经两位县令,且为人圆滑市侩,从前王大刀便跟他打过交道,自己身上还有些金银,说不定便有转圜的余地。
只不过王大刀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孙县丞不仅没有逮捕自己,还给自己送上一门大生意。
“草民,草民……是毛和县的县丞孙吉指使草民绑了县令张安顺的妻儿,威胁他做假账的!草民也是被迫的啊!陛下饶命,饶命啊陛下!”
王大刀挨了师嘉阳一脚,这才从惊惧中慌乱开口。
一旁软成一摊的孙吉闻言抽动了下胳膊,却无力开口,毕竟当初确实是自己找上这贼人办事,如今他倒戈相向,自己背后却另有挟制,也实在是不能开口。
“回禀父皇,此人便是毛和县县丞孙吉,倒是巧了,这人出自彭州孙氏,正是二皇兄舅母娘家的族弟,这彭州刺史邓清河与他沾亲带故,县令张安顺作为上官却深受其害,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想来父皇跟各位大人也是不信的。”
师嘉阳说罢便呈上了几封书信和一本账目。说起来这位彭州刺史也是有些手段,他跟孙吉并不直接往来,每有要事商榷也是通过下辖其他傀儡县官流转,最后送到他手上的信件无论是署名还是经传地方都与孙吉没半毛钱关系,若非师嘉阳先抓住了王大刀,还真不会注意到邓清河和一个小小县丞之间的联系,便是如此,这几封信件都并非是此二人的手书,而是邓清河的家书。
有了天火平账之法后,地方倒卖义仓钱粮的动作便越发无所顾忌,作为彭州最高长官,邓清河收受的贿赂更是一笔巨款。有了钱就要销赃,邓清河分批走了漕运的路子将这笔巨款运到了合州自己堂弟处,又通过买卖的方式以生意进项的名头流转到孙家,这几封家书便是邓清河的妻子孙氏在用暗语询问娘家钱财进项等事宜。
师彦恒一样样看过,脸色黑沉,忍不住哂笑:
“真是好脑筋,好手段!给朕做臣子实在是屈才了啊!”
一方砚台随话音砸在众人脚边,吓得王大刀一声惊呼,檀升摆摆手,便有侍卫上前将人塞住嘴拖了出去,王大刀挣扎不断,呜呜唉唉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大殿门口,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大殿铺就的绒毯上,瞧得人心头一颤。
信件和账本被众人传阅,三皇子师嘉隆眼前一黑,他怎么也想不到问题会出在王大刀这么个贼匪身上,他早就下了死命令将一切参与之人灭口,怎么还能叫这么个亡命之徒逃脱了,还被师嘉阳给抓住了!
孙吉在旁边像条死狗一样沉默,心中却生出一股飘然的爽快来。县令如何,刺史又如何,便是皇子,如今不也因为自己的一番算计而触怒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