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薛家的抉择
“小姐，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修枝剪叶的呀！”
扶翠抱着针线篓子在矮凳上坐立不安，顶着对面抱香刀子似的眼神朝窗下立着的女子唉声叹气。
“那能如何，入宫已成定局，往后可没有这般悠闲的日子过了，能享受一刻便是一刻了。”
身穿粉色褙子白色缠枝花褶裙的女子没挪动，侧垂着头修剪窗边花架上的一盆芍药，神态娴静，小丫鬟的浮躁心思没招惹到她一点。
这话说得轻巧，可扶翠一想到花似的小姐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便心酸得厉害，若是命也就罢了，可这明明是造人算计！
“小姐，宋姑娘来了！”
门帘外头有小丫头通报，话音刚落，扶翠就‘噌’’地一声蹿起来，活像个小炮仗。
“她还敢来？宋家未免欺人太甚！”
“行了！你给我坐下来！”
抱香搁下绣了一半的湘妃色寝衣，伸手将扶翠拽得坐下，看了眼薛姝映，去门口打帘儿迎人去了。
“好啦，你同她使什么气，帮我把这些花叶倒掉吧，顺便沏两盏茶来。”
眉目恬淡的姑娘笑意盈盈地哄人，扶翠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好接过篮子按吩咐去了。
“薛姐姐……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抱香引人进来，身后的小姐身姿绰约，一袭青衣弱柳扶风般动人，这便是宋青容了。宋青容甫一见到薛姝映，刚唤了人，便矮身一礼，开口时还有些哽咽。
说起来，薛姝映同她的关系还没亲密到今日冒雨拜访，只是宋家前些时日做了亏心事，眼下倒是推着女儿来赔罪了。
猜着了宋青容的来意，薛姝映也没有为难无辜之人的想法，当即上前将人扶起来，在桌边落座。
“抱香，去换杯姜茶来。”
“你同我道什么歉，与我定亲的不是你，跟我退亲的也不是你，不说我不需要人道歉，便是要，也不该是你低声下气的来。”
薛姝映一向说不来含蓄的话，不过因着长相柔和清丽，倒也不叫人压抑难堪。
“原是我兄长对不起你，你们二人是自幼定下的婚事，在这样的时机退婚，便是他的妹妹，我也不知如何维护他一句。”
宋青容神色惭愧，本就是娇怯的性子，眼下倒像是豁出去似的，说了几句心里话。
“你能这般想，便也是个明白人，故而我说心中没什么怨怼，你也该相信我，总之如今两家婚事已退，我之前途命运同宋家便没什么干系了，若是有人嘱咐你来说什么，我是不乐意听的，到是青容你想同我说一说体己话，那我倒是十分乐意。”
薛姝映接过姜茶递到宋青容手中，带着笑意却态度强硬的一番话把宋青容纠结好久思虑着如何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宋青容今日前来，一方面是父亲属意，虽然两家都明白退婚之事宋家只是顺水推舟，可明面上到底是宋家的过错，没必要大张旗鼓地登门道歉，但派个女儿来示弱认错还是可以的。另外，深陷退婚风波中的另一位，她的兄长宋峰凌在她出门前也特意前来托付了一些话，只是眼下却是没必要说了。
“薛姐姐你……如此心性倒也好。”
“总之薛姐姐往后定要珍重，这句话不为别人，只是我自心里盼着姐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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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这回我不会被召进宫了吧？”
玉雪可爱的姑娘依偎在雍容华贵的妇人怀里，两弯黛眉微蹙着略带愁容地问道。
“宋家已经退了薛姝映的亲事，后日你就要同忠勇侯府的世子议亲，整个薛家适龄的嫡女就你们两个，入宫的定不会是我的乖囡囡。”
覃秋荣搂着薛意婵，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神色悠远，又想起了旧事。
覃秋荣出自青州覃氏，少时是名动一方的才女，后嫁给如今的的薛家家主薛从山，成为薛夫人，育有一子二女，也是个个聪颖，可若要挑出一个最肖似自己的，那还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长女薛意莞。
“可是母亲，二伯也很疼爱姝映姐姐的，要是他们从中斡旋，那会不会有变动？”
薛意婵如今才十六岁，她才不愿意进宫呢！要知道今上已经年过三十了，便是再俊俏，嫁给他往后也是要独守好些岁月的，更何况这可是她的姐夫啊！
“不会的，我不会允许这种意外出现在你的身上，这方深宫已经葬送了我的一个女儿，我绝不会再叫你沾染半点！”
覃秋荣有些激动地开口，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薛意婵也闭嘴了，长姐是娘亲的心病，她也不能触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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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花瓶被人从高处拂落，坠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薛从海！你怎么忍心把姝儿送进宫的！你个当爹的可还有半分慈爱之心！”
王淑兰怒气冲冲地指着坐在榻上愁眉不展的男人破口大骂，不等薛从海吱声便先落了泪。
自打皇后难产崩逝，她的心中就不大安定。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宫中却久未定下去处，便是另有打算的意思，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烫手山芋会砸到自己女儿的头上。
“你懂得什么！皇命难违，我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抗旨不遵？”
薛从海如今在户部任职，生得一副圆滑和蔼的模样，难得地几次黑脸斥骂倒都是在家中。
王淑兰与他相处多年不怕这纸老虎样，事关女儿她更要争一争，若有转机，姝儿便算逃过一劫。
“你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既不是你的大哥，也不是你的同僚，你要仕途，要家族荫庇也不该拿女儿去换！姝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要拿她搏前程我跟你拼命！”
王淑兰是标准的闺秀模样，身材清瘦，说起重话来也是声泪俱下，但性子却肖其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放狠话时又是一甩袖子摔了一盏冷茶泼在薛从海腿上，将人惊得一跃而起，好不狼狈。
“你！你简直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不止疯了，我还瞎了！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姝儿原是定了亲的，还不是你的好大哥大嫂从中作梗，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便来算计我的女儿！你个当爹的竟然就眼睁睁看着姝儿受罪！你……简直！”
“夫人，小姐来了！”
屋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安姑站在廊前看着身边垂着眼帘，面色沉静的薛姝映心中暗自叹气。她是看着薛姝映长大的，从前有多疼爱，这会儿就有多不舍，更遑论里边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