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位师姐
说话间，呼啸过耳边的风声渐缓。
仙舟缓缓落在云蒸霞蔚的山巅。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低垂的云海上，映出浅浅的橘色和绿色，美不胜收。
只可惜此时卢定没有时间细细观赏。他跟着淮安真人和柳无阴下了船，还不忘提上桀桀桀的人头。
等候在一旁的仙奴待三人下了仙舟，立刻上前去细细清理。
淮安真人抱着婴儿，快步朝殿内走去，远远落下吩咐：“无阴，快去请妃竹，定儿去药园请三三。”
“是，师父。”柳无阴应道，转头拉着卢定转了个方向，“快快快，正好药园也是这个方向，我给你指路。”
卢定问他：“妃竹是谁？”
“是大师姐。”柳无阴一拍脑门，“哎嘛，大师姐就跟我第二个师父一样，说起弟子我都习惯把她论外了！她是个牛人，咱们峰除了师父之外最能打的那个，你受了委屈尽管和她说，保证给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两人在药园外停下，柳无阴朝卢定摆摆手，一边走远一边嘱咐：“记得告诉三三，要救命！她知道要带什么！”
卢定不敢耽误，迈入了药园。
一股清凉之意顿时将他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淡绿色的光辉，各种花香草香充斥着鼻腔。
卢定晃了晃头，让自己从陶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扬声喊道：“三三……师姐！三三师姐！师父让我来找你，有个孩子需要你救命！”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便支棱起一个身影。
“大哥哥，你是谁呀？”
已经不再稚嫩的女声响起，卢定惊讶地看着一个外表约莫三十的女人挎着个药篮朝自己跑来。她穿着制式的女修长袍，衣角和袖口沾了好些泥土和叶片。她头上毫无珠饰，只是在发髻里编了一束狗尾巴草。
女人的脸倒是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眼中明晃晃地承载着与年龄不符的清澈与稚气。
竟是个痴儿。
卢定这才明白柳无阴说三三容易被骗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情复杂。
凝蕴峰一脉皆为上乘炉鼎，也许每个人入门前都有着难以回首的过去。
卢定不禁软下了声音：“三三师姐，我是你新入门的师弟，师父让我来请你去救一个孩子。”
三三猛地睁大了眼睛：“孩子！救命！”
她着急地四处环顾，这里跑跑那里蹲蹲，很快药篮里便装了数样灵植。
她掰着指头一样一样数过，安了心，便一把拽住卢定的袖子：“快！救命！”
卢定只觉得四周的景色都在飞速倒退，一晃神他已站在一处殿内。
“师父！”
三三松开卢定的袖子，抓住灵植朝淮安真人跑去：“我带来啦！救命！”
此时殿内正堂四角已点燃了香炉，缭绕的白烟弥漫空中，那烟雾没有肆意飘散，而是虚虚地在半空中形成特定的纹路。越是靠近正堂，灵力便越发精纯凝聚。
竟是一个用烟雾绘成的聚灵阵。
淮安真人将襁褓悬空在阵眼，被染红的布料淅沥沥地滴着血。
“三三，做得很好。”他说着，看向卢定，眼中神色温和却悲伤，“定儿也是，你们都是好孩子。”
卢定有些手足无措，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被叫做孩子了。
三三抽了抽鼻子，支起身子朝一个角落的香炉跑去，径自开了盖子往里面加料。
淮安真人没有阻止她，想来是非常信任徒弟的本事。
烟雾中混进了药香，灵力中加入的药性也随之浸入婴儿的身体。
淮安脸色并没有好转，他问卢定：“可有看到无阴和竹儿？”
卢定正要回答，殿外已传来柳无阴有些尖细的大嗓门：“来了来了！”
两道人影翩然而至。
虽说此时人命关天，但在看到柳无阴身侧那位白衣女修的尊容时，卢定还是心下一震。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成了渣渣。
……啊，那是他对修仙小说里女角色的刻板印象。
自他来到凝蕴峰，先后见到了两位女修，竟没有一个符合他心里对“仙子”这个称呼的预期的！
三三就不说了，明显精神状态不正常，大概只有七八岁的神智，不爱打扮，更没有仙气飘飘的感觉。
而这位妃竹大师姐，则……
壮硕得像一座小山。
不，不对。她身量并不高，在比卢定矮了半头的柳无阴身边，也只是堪堪到他肩膀。与其说是小山，倒不如说是土丘更合适。
她面色冷凝，即便是面若银……大盆，也未曾削减眉眼的攻击性，走路更是虎虎生风。她经过卢定身边时，从长袍中露出的手臂看着比卢定的小腿还粗。
这一刻卢定相信了，妃竹大师姐一定很能打。
搞不好是横练派的。
妃竹并未给卢定眼神，径直走到了聚灵阵前。
柳无阴拉着卢定站远了些，低声道：“那位便是妃竹大师姐，如今不过百岁已有望突破元婴，其他几峰的首席弟子哪怕境界比她高个一两阶，都不够她打的。”
……那是，这气势光站在那里就足以削减对手30攻击力了。
阵内，妃竹伸手将襁褓掀开，查看孩子的情况。
她神色一凝，冷漠的眉眼染上一抹不忍之色。
“师父，”她的声音有些起伏，“经脉干涸，阴户谷道均已破裂。”
除了懵懵懂懂的三三，其余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
柳无阴咬牙切齿地骂道：“天杀的畜生！”
卢定嘴唇有些颤抖，那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啊！他低头看着拎在手里的头颅，很想直接将桀桀桀的脑浆都捏爆。
淮安真人痛苦地闭上眼，沉声道：“尽力一试吧。”
妃竹点点头，不再劝说，将婴儿放回半空中的阵眼后利落地席地而坐。淮安与她相对，拔下头顶的青玉发簪划破自己的手掌。
血液汩汩冒出，被无名的力量牵引着，形成血线，没入婴儿口鼻。
一路回来，他一直用灵力吊着孩子的元神不衰，此时以他精血为引，加之妃竹引导，让那精血在孩子的经脉中游走一轮。若是能激起经脉吸纳，孩子仍有一线生机，日后精心养护，总能慢慢恢复。
可一个周天后，那缕精血原原本本地从婴儿口中溢了出来。
仿佛只是在幽寂的甬道里转了一圈。
卢定听见身边的柳无阴叹了口气。
结果不言而喻了。
淮安真人眉宇间皆是痛楚之色，他望着妃竹，声音中带着乞求：“竹儿……”
妃竹不等他说完，立刻道：“弟子愿再试一次。”
她说得那样干脆，反倒让淮安真人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淮安真人叹息了一声，挥袖散去了阵法。
襁褓缓缓落入他怀中，小小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