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赛牧盛会

    赤日遥遥，古原苍苍。

    辽水西岸的野鹿原附近，原草茵茵，牛羊成片，哞声悠扬，马蹄声响。

    乌桓族盛大的赛牧会将为期三天，广袤草原上但凡有能力参与的各乌桓部落，都会不辞辛苦从千百里之外络绎赶来。

    除却乌桓族人喜闻乐见的赛马、射箭、摔跤、抢羊、歌舞等，各方部落汇聚之时，也是回易互市、会盟商谈、甚至许婚和亲的重要时机。

    其每年一度的盛况，甚至吸引匈奴和鲜卑皆派团前往，虽有明面上的你死我活互相攻伐，却不妨碍其中暗通款曲、打探讯息、分化拉拢等各般阴谋阳谋，而各部落之间的合纵连横更是所在必有。

    高旭动身之前，将诸事都井井有条安排妥当。

    何咎撰写的书信已署名，附带王赞起草的互市细则，高旭令茂叔麾下两名骑卒返回辽东乌泥镇送信。

    高旭甚至主动询问塞曹循行王颀是不是要附信同去，王颀红着老脸将一封密信交给了送信的骑卒。关于公孙太守的暗中嘱咐，身在其位不得不为之，既然已经揭开，一笑之间便再无芥蒂在胸。

    至于密信中所言如何，已经不在高旭的关注之内。

    铁匠郑清依旧留在乌兰大营，继续以天铁锻打为要务，并留下那名潘姓郡府少吏，助其日常沟通琐事。

    送别燕云一行时，临别之际不仅给他们马上行囊塞满了胡饼肉干，还多加了几袋马奶酒，末了高旭只神秘且关切地对燕大说了一句：“燕叔伯一路小心，既然要做，务必见好即收，尽量低调行事。”

    燕大闻言后沉默不语，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高旭说完，却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将大半个身子躲在燕大马后的小七，嘴角隐含一丝笑意，随即扬长而去。

    直惹得小七腹诽不止，年少轻狂！竟还敢对我们燕大指手画脚！

    哈吉此时行走骑乘已是没有大碍，高旭嘱咐其回返慕容鲜卑，让其转告上官一句话，带回至少三百控弦勇士前来，必须赶至盛会结束前抵达连珠海子附近。

    哈吉半信半疑骑上马北返之际，仍不相信只凭转述高旭的一句话，便可带回数百鲜卑勇士。

    诸事已定，高旭领着何咎、茂叔、王颀和余下的汉军骑卒，夹在乌兰部落启程的百余人马当中，迤逦前行，向西面的连珠海子进发。

    沿着长水原往西，渡过辽水后，逐渐进入辽水的浅滩水泽地域。连珠海子是松嫩平原上的一个大型浅水湖泊，水面由哈布海子、他拉海子、西葫芦泡、红源泡、东湖海子等十余个大小湖泊毗邻如珍珠串般组成。

    清澈的海子交相错杂、彼此相连，形成了此处的湿地浅水湖泊地域，有些湖泊平均深度只有三尺深，最深处也就两丈余深。

    这一段辽水水浅滩缓，人马皆可徒步而过。选择此处辽水西岸的野鹿原举行赛牧盛会，也是考虑了草原各处的部落可以轻松渡河前来赴会。

    除了几道河汊子与湖泊围了好大一片水草牧地，水浅草嫩，牧草丰茂，牛马都喜欢来这里饮水吃草之外，此处的风景可谓是草原上独有的秀美。

    野鹿原碧绿如茵，延伸至天际的厚厚草毯之上，远近大小镶嵌着湛蓝色水面如镜的宝石，来到此处的牧人无不流连忘返，惊叹赞美不已。

    起初，赛牧会只是个自发和定期的牧民聚会，时间皆在每年五月中旬。部分回易商贾和随季节游牧的人口汇聚在一起，借集会之机相亲相聚、买卖回易、等价交换各种商品和其它畜牧特产，并为娱乐而组织射箭与赛马的竞赛，举办男女婚娶、占卜求医等活动。

    后来便逐渐演化成了包含竞赛、歌舞、互市甚至和亲的盛大庆典活动，为游牧部落的迁徙、狩猎、牧养、繁衍生息而庆贺祈福。后期随着各部落权贵头领的参与，又不免囊括了结好同盟、纵横勾连的各方博弈。

    再过一日便是赛牧节，附近的大小乌桓部落皆派出了骑射出众、身手不凡的勇士，以及歌舞动人的族中女子，前来野鹿原参与聚会期间的欢庆比试。

    高旭与乌兰部落抵达之际，草原上已是旌旗招展，人马如潮。千余部落中近乎半数都已提前赶至，各自寻找最好的地段扎营，将最为肥美的水草和最为清澈甘甜的湖泊占为己有。

    而性情耿直脾气暴躁的一些部落勇士们，便会为争夺更佳的水源和地段而大打出手，在赛牧会还未开始之前，便上演了一番拳脚到肉、摔爬滚打的好戏。

    受制于赛牧会一致达成的传统约定，但凡参加盛会的部落不允许兵戈相向，手脚缠斗打得再狠，哪怕头破血流，也不允许拔刀射箭伤人。如有违反，将成为在场所有部落共同的敌人。

    此约定一出，即便是生死仇人，冤家路窄于此碰面也只能强忍着，谁敢率先造次，谁便身死族灭。若是犯了众怒，千余部落群起而攻之，没有哪一家能够逃出生天。

    牛皮大鼓轰然擂响，如滚雷阵阵，须臾后号角齐鸣三声。

    这鼓角齐鸣代表着又一个部落的到来，跻身而入这欢乐的热潮还夹带着混乱嘈杂的盛会。

    乌兰部落百余人较为齐整的队伍，行进间便引起了周围部落的观望。有些识得乌兰部落的便热情地扬手呼喝着，这边的族人随即高声回应。围观人群中立即就有几骑飞驰而来，主动引领乌兰部落前往所剩不多的几处好地段扎营。

    见此次到来的乌兰部落人数较多，内有不少女子家眷跟随其中，诸多轻狂的少年与自诩勇健的汉子纵马驰骋，不断在队列的侧面和前方交错而过。吆喝与怪叫声此起彼伏，纷纷骑在马上各施神通、大显身手，皆希望能藉此引起那些靓丽女子的青睐。

    贝娅骑在桃花马上，与高旭之间隔着乌兰勃特，此时一张惊为天人的娇美面孔只是隐在面纱之后，遥望着遥远的天际，双眉微蹙，丝毫不为周遭的挑逗所吸引。

    偶尔会放缓桃花马的步伐，错过半个身子侧脸匆匆一瞥另一边的高旭，高旭则报之以欣然一笑，期冀着能开解些贝娅眉目间的一丝隐忧。

    乌兰勃特自然是听取了贝娅的意见，选了一处临近东湖海子的地段扎下了营地。此处略显偏僻，却是闹中取静，距离纷乱扰攘的部落聚集中心稍远一些。

    贝娅显然对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脸上终于漾出些笑容，安顿好心爱的桃花马之后便漫步在海子边，静静地欣赏连珠海子令人叹为观止的夕阳美景。

    斜映霞光，千尺虹霓，残阳道尽惆怅。

    高旭却无法感同身受，身不由己得被乌兰勃特拉去引荐给一些亲近的部落头领。

    布克撒力领着部落中的勇士们忙碌搭建着帐篷篱笆，其余人浣衣、汲水、饮马，搭起篝火。

    正在忙碌之时，牛皮大鼓猛然再度擂响，悠扬号角却接连响了六声！

    辽东属国乌桓大人——峭王苏仆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