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自己忧，人家喜
下岗名单上的名字密密麻麻，钟慧莹在努力搜寻着，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身体也是被身旁的人挤得来回晃动。
“妈的，还真有老子啊！”
“我草，这不是基本都下岗了嘛！”
“这王八蛋厂子！”
钟慧莹的身旁，几个男工嘴里开始有些不干不净了。
也别怪他们这样，作为一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下了岗没了收入，怎么养家糊口？
再出去找活干，哪有那么容易的。
钟慧莹继续看，毫无意外，在这张名单上搜寻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说已不抱希望，但最终看到时，内心还是不免有些一沉。
没想到，人到中年，正是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人生爬坡阶段，却遭遇了下岗。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没用，一股悲凉的情绪还是在钟慧莹脑子里弥散，以至于让她的思想有些空白，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还看什么看啊！没用了，赶紧先去财务室领这个月的一百块钱吧！”
李姐在钟慧莹身后嚷了一句，众人有些恍然大悟。
对呀，先去领这一百块钱吧，领完钱，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既然木已成舟，再在厂子里和当官儿的磨叽也没用了。
抓紧时间出去找活干才最重要，刚过完年，用工的地方还是很多的。
众人呼啦一下，又都涌向财务室，只留下钟慧莹一个人还站立在那张纸前。
“小钟，赶紧过来领钱啊！”
李姐一回头，看到钟慧莹还站在那儿，急忙招呼了一声。
“哦。”
听到招呼的钟慧莹，就像孙猴子的定身术刚被解除一样，也是抬腿朝人群这边跑来，跟随着去往财务室。
……
回到家的钟慧莹，心不在焉地坐着，看着面前桌上那四个伟人像的百元大钞。
这就是过渡生活费，二月份的领到手了，到六月份，还能领四个月，之后就没有了。
赶紧外出找个活干，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看看时间，都到中午了，该做饭了。
这一上午，时间都耗在厂子里了。
院门口有自行车进院的声音，钟慧莹抬眼望去，是张志刚推着车进院了。
看那个模样，也是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钟慧莹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难道老公的厂子也是真的要破产了？
张志刚放好自行车，进了南屋，摘下帽子，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
钟慧莹没说话。
这个时候，还是别问什么了，如果他想说，自己就会开口说了。
“慧莹。”
张志刚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钟慧莹，终于说话了。
呈现在钟慧莹面前的，是张志刚满脸的严峻神色，嘴唇还一个劲儿地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钟慧莹此时也明白，老公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说很不好的消息。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只是传闻成真而已。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钟慧莹对张志刚说着，觉得老公会说他们厂子破产的事。
“慧莹，今天我去我们厂子，果然是破产了，已经报上去了，市里的破产清算组很快就会来入驻，唉！”
张志刚情绪低落地说完，最后叹了一口气。
愁吗？
废话，能不愁吗？
年过四十了，没文化没一技之长，更没有人脉关系，厂子破产了能去干啥啊！
张志刚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是哪来的一百块钱？”
张志刚一低头，就看到了桌上的一百块钱，开口问道。
钟慧莹把自己这一上午在厂子里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张志刚说了一遍。
夫妻俩对视一眼，默默无语。
脑子里都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两口子一个厂子破产，一个下岗，几乎没了收入，即使不去考虑一些以后的规划计划之类的，就只是目前的日常生活，最基本的吃喝用度都是问题了。
想办法找个活干，挣钱过日子，成了两口子要考虑的首要事情。
“把钱收起来吧，张强快要放学回来了，先做饭吧。”
张志刚说着，手指按在这张百元大钞上，轻轻地向前推向钟慧莹。
钟慧莹收起这一百块钱，两口子开始忙活午饭。
“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舞步飞旋，踏破冬的沉默……”
一曲有些跑调儿的《相约九八》，在院门外传来，看来这首歌还真是在春晚后流行起来了。
要不然，连苑福梅这种唱歌不咋地的人都哼唱两句呢！
推着自行车进了院的苑福梅，后面的歌词不会唱了，只能在嗓子眼里哼哼着这首歌的音调旋律。
这哼哼的声音也着实不太好听，钟慧莹在自家厨房里听到了，感觉怪怪的。
说实话，苑福梅这哼哼的声音，也就是她自己的老公张志永爱听。
透过厨房的窗户，钟慧莹看到苑福梅神采奕奕，喜笑颜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难怪边走边唱。
把自行车放好后，苑福梅进了屋。
“你看到了吗？大嫂回来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不知是有什么好事。”
钟慧莹跟张志刚说道。
“看到了啊，人还没进院，声音就先传来了，听她唱歌，浑身起鸡皮疙瘩。”
张志刚忙活着手中的活，跟钟慧莹说话时，并未抬头。
“我是说大嫂好像有什么高兴事儿，看她特别兴奋的样子。”
钟慧莹还有些八卦，想让张志刚猜想一下，大嫂会有什么高兴事儿。
“她爱有什么高兴事儿就有去吧！跟咱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张志刚的兴致不高，情绪有些低落。
遇上了厂子破产的事儿，哪还有心思去琢磨别人的事。
钟慧莹听了老公的话，也不言语了，低头做着饭。
苑福梅回到自己屋里，把包往外屋桌上一放，脸上仍然是止不住的笑意，而且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
在屋里直接就转上了圈，就像搂着舞伴跳交谊舞那样。
三转两转，就转到了卧室的床边。
背对着宽大的双人床，苑福梅张开双臂，带着满脸地笑意，放心地向后倒去。
“噗”
苑福梅仰面朝天，几乎呈“大”字形倒在弹性十足的席梦思床垫上。
脸上还荡漾着微笑。
是什么让苑福梅如此兴奋，如此乐不可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