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岗通知
“李姐，你们都在这儿干啥呢？”
钟慧莹走近人群，朝一个烫着波浪发型的中年妇女问道。
听到喊声的李姐一回头，看向钟慧莹。
“小钟啊，你也来啦！这过了年十多天了，也不让咱们上班，大伙都来厂子里，问问到底咋回事？是不是真让咱们下岗啊？”
李姐跟钟慧莹叨叨着。
“就是啊，要真是厂子效益不好让咱们下岗，那就痛痛快快地说，正好刚过完了年，好去找活干。”
“应该就是让大部分职工下岗，厂里的几个头头儿们，过完年就开会研究这事儿，这都十来天了，还没研究好。”
“就他们这办事效率，不把厂子搞黄才怪！”
“我初六就来了，说是到正月十六公布研究方案，今天咱们看看，研究的让谁下岗。”
凑在一起的这些女工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钟慧莹在一旁听着，基本已经明白了。
年前厂里的下岗传闻是真的，过了年厂领导们就天天研究职工下岗这事，看来今天要有个说法。
所以绝大部分职工都来了，等着看看下岗名单里会不会有自己。
“诶！老陈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钟慧莹听后看向办公室方向，果然是厂办主任陈玉河，腋下夹着一个大纸卷，朝人群这边走过来了。
众人呼啦一下就围过去了。
“陈主任，下岗这事儿是真的？”
“陈主任，要是真下岗，咱厂下多少人啊？”
“陈主任，不能让我下岗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工人们把陈玉河围得密不透风，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
陈玉河不胜其烦。
“大伙先都别说话了，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陈玉河紧皱眉头，扯开嗓子大声地喊着，摘下鸭舌帽，挠了挠地中海发型的头顶。
众人听了都不言语了，人群安静了下来，等着陈主任开口。
陈玉河见状，把鸭舌帽戴好，“咳咳嗯嗯”，清了清嗓子。
“同志们。”
陈玉河不紧不慢地开口，还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说道:
“咱们厂的情况，大伙也都是清楚的，从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市场表现不尽如人意，出现了产品严重滞销的现象，虽经厂领导深入市场调研，及时做出对应措施，但还是止不住颓势。”
“这几个厂领导还管厂子啊？整天到处吃吃喝喝，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哪还抓生产？厂子能好才怪！”
站在钟慧莹身旁的一个职工，嘴里小声地嘟囔着。
钟慧莹听着，眉头一皱。
“经厂领导研究决定，在目前的情况下，厂里只有先削减部分产能了。”
陈玉河说到这儿顿了顿，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些我们也听不懂，说点我们能听懂的，就说还让不让我们上班。”
在钟慧莹身后，一个女工不耐烦地大声说着。
毕竟这些工人们普遍的文化程度不高，听不懂这些拐弯抹角的术语。
还是直接对她们说上班、下班、加班、放假这类的词汇，更加通俗易懂。
陈玉河面无表情地朝那个说话的女工看了一眼，接着开口:
“我刚说到哪儿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陈玉河竟然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虽然被插话，但只过了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就把自己的话茬忘了。
这记性！
要是跟着厂领导们去吃饭，去的哪个饭店，位置在哪儿，有什么特色菜，饭店里的哪个服务员长得漂亮，这些就是过两天陈玉河也忘不了。
“说到削减产能了。”
人群中，一个男工大声地提醒着。
“哦哦哦，对对对！”
经过这么一提醒，陈玉河做恍然大悟状。
“咱们接着说啊，既然削减产能，那就用不了这么多工人了，所以，经过厂领导班子慎重考虑，认真研究，特做出以下重要决定……”
“你就快直说吧，是不是让我们下岗？”
工人当中，还真有耐不住的急性子，实在忍受不了陈玉河那犹如臭长裹脚布般的磨磨叨叨。
“一部分职工，从今以后就不用来上班了，可以去自谋出路了，但厂子里还给这部分职工上交各种统筹。”
陈玉河终于说到了核心部分，即下岗通知。
“啊！就这么让我们走啦？”
“不用我们了，就像抹布一样丢掉啊？”
“就是，得给我们补偿！”
工人们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都别吵了，我还有话说。”
陈玉河扯开嗓门大喊，力图盖过所有人的声音。
人群中稍微安静了一点。
“厂领导们也想到了这些年，大伙为永宏厂付出的辛劳与汗水，所以经研究决定，为每一个离开厂子的职工发放补偿金。”
陈玉河说到这里时，人群里安静了下来，工人们都想知道，厂子里能给下岗的人多少钱？
“离开厂子的这部分职工，厂里考虑到，也许你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新的工作，挣不到钱，可必要的生活还要继续，所以发给离厂的职工，每人每月一百元，直到六月底，算是你们这段时间的过渡生活费。”
陈玉河刚说完，工人们又都说上了。
“一个月才给一百块，够干嘛的？”
“就是，从这个月给到六月底，才五个月啊！”
“五百块钱就把我们打发啦！”
工人们当中一片嘈杂。
人群中的钟慧莹，听到陈玉河的这些话，更是眉头紧锁。
自己要是真下岗了，才给五百块钱的补偿，能花多长时间啊？
这就逼着得去找个活干啊！
“别不知足，咱厂就算不错了，还给每人每月发一百，有的大厂遇到这种情况，还一毛钱都没有呢！”
陈玉河又在大声嚷嚷了，还想让这些下岗职工们对厂子感恩戴德。
但他的嗓子有些嘶哑了，在这空旷的院子里说话，再加上现场嘈杂，不提高嗓门是不行的。
估计一会儿回屋就得润喉片伺候了。
“现状是改变不了的了，大家只有接受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是咱们厂一家这样。”
“我现在把这张写有人员名单的纸贴好，上面有谁的名字，谁就去财务室，先领这个月的一百块钱。”
陈玉河说完，就把腋下的那卷纸往墙上贴，用双面胶粘好。
众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都在看这张纸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陈玉河刚贴好纸，就被迅速挤出了人群。
钟慧莹也费力地挤进人群，去看这张决定命运的纸上，有没有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