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人忏悔
叶雯婕在七佳屯修养，度过了一段静谧祥和的时光。
皑皑白雪覆盖村庄，白桦林环绕的木屋透出温暖的灯光，屋内铺着厚实的毡子，火坑中柴火烧得正旺。
袅袅炊烟在冬日暖阳下泛着银光，宛如一幅古典油画。
叶雯婕渐渐与村里的女人们熟络起来。她们聚在一起闲话家常，倾诉衷肠，亲密无间，叶雯婕第一次体验到女性友谊的温馨。
夜深人静时，叶雯婕和另一个哺乳期的媳妇同床共枕。
烛光下，叶雯婕静静地读书，媳妇则专心致志地做着针线活。
“姐，你说天上那些星星，咋就不掉下来呢？”媳妇忽然开口问道。
叶雯婕抬眼，烛光映照下，媳妇面庞流露出朴实无华的疑惑。
良久，叶雯婕才轻声回答：“星星离咱很远很远，所以不会掉下来。”
媳妇点头称是，若有所思地继续埋头缝补。
叶雯婕百感交集。
……
【估计叶雯婕这个时候，已经悔恨了吧，自己不该告诉三体人，地球的存在】
【村妇：姐啊，星星为啥不掉下来啊？叶雯婕：因为我还没按按钮招三体人呢（狗头）】
【叶雯婕：天上的星星为什么不掉下来？因为我还没发射信号召唤三体舰队来炸地球啊！】
【不过话说回来，村妇虽然啥也不懂，但人家心地善良啊，跟那些背信弃义的比起来，简直是仙女下凡！】
【如果叶雯婕一开始遇到的是这些村民，而不是雷智城，跟那些背叛她的朋友，也许就不会那么极端】
【要是叶雯婕跟村妇早点认识，没准儿村妇能感化她，让她放弃召唤三体人的念头呢！】
……
两年后，一纸通知送到叶雯婕手中，上面写着她和父亲的案件已经彻底平反。
随之而来的，还有母校寄来的一封信函，邀请她立即返校工作。
信中附带的一大笔款项，是父亲遇难后应得的抚恤金。
面对这一切，叶雯婕无喜无悲。
她宁愿永远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在宁静中忘却过往的创伤。
可是，为了女儿的未来，她还是选择离开。
告别红岸，叶雯婕内心涌动着春天般的气息。
寒冬已成过往，崭新生活的曙光正冉冉升起。
人们满怀希望，投身于复兴的浪潮中。
大学校园里，抱娃上学的学生出现在叶雯婕眼前，图书馆的文学书架被一抢而空。
工厂里，技术革新成了最时髦的话题。
科学研究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环，成为通往未来的钥匙。
“噩梦终于结束了吗？”
“理性重新主宰了人间？”
叶雯婕无数次自问。
可当她离开红岸，再也收不到来自三体世界的讯息时，一切又变得虚无缥缈。
叶雯婕以工作麻痹自己，竭力遗忘那个决定人类命运的清晨。
【如果春天早一点到来，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噩梦了！】
【看到抱娃上学的学生，叶雯婕有感慨吗？自己的青春岁月都去哪儿了？】
【既然春天已经来了，为什么叶雯婕后来还要建立三体组织？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叶雯婕：我只想平静生活。白神：你太天真了，我的剧本里可没有平静二字！】
重返校园后，叶雯婕抱着女儿，来到了母亲邵霖家中。
“雯婕，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啊？冬冬真是又乖又聪明”
邵霖亲切地寒暄，言谈举止无可挑剔。
叶雯婕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
母女俩小心翼翼地回避那些敏感话题，没有提及叶雯婕的父亲。
晚饭后，邵霖的新丈夫悄悄把叶雯婕拉到一旁。
“你以后可以常来，但有一点，不要提起你父亲的事。”
“他那种执拗劲儿，早就病入膏肓，抛下妻儿不管不顾”
“您无权这样评判我父亲！”
叶雯婕愤怒地打断了他。
“行，我只是转告你母亲的意思。”
男人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叶雯婕抬头，却见母亲正伫立窗后，默默凝望远方。
自此，叶雯婕再未踏入那个家门。
……
【叶雯婕的母亲也太冷血了吧，竟然连女儿都疏远】
【邵霖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到这种地步】
【看看这个继父，嘴脸就不是东西，活阎王念着叶雯婕呢】
【完了，叶雯婕又要黑化了，母亲这么对她，她能不痛恨人性吗】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叶雯婕的母亲、继父明显不是好人，为什么活得那么滋润？】
【善恶有报？骗小孩子的话罢了，现实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我忽然又理解叶雯婕了，身边亲人的变故会让人心碎】
【我也是，忽然又理解她为什么会给三体人发信号了】
……
操场上，叶雯婕远远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那三件洗得发白的迷彩装，几乎与当年迫害她父亲时的装束如出一辙。
然而，昔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却已今非昔比。
一个身材矮小、鬓发斑白，仿佛被岁月压垮了脊梁；
一个体态臃肿、言行粗鲁，再无半点女性柔美的影子；
还有一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舞，诉说着难以愈合的伤痛。
“你以为我们不敢来？”
粗壮女人率先发问，语气充满挑衅。
“我们应该见面，了结过去。”
叶雯婕平静地说。
“那你是想听我们忏悔？”
“难道你们不该忏悔吗？”
“谁又来忏悔我们的遭遇？”
独臂女人喃喃自语。
“唐宏婧，就是那个抽你父亲的女孩，溺亡在黄河里了”
“那时，大家都还是孩子啊”
粗壮女人哽咽着，泪水润湿了双颊。
“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一无所有”
瘦小女人长叹一声。
“都成为过去，谁还会记得我们这些人？”
叶雯婕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她们渐行渐远。
十多年前，父亲倒在这里的情景历历在目。
如今，那些加害者也已不再春风得意。
她们所经历的苦难，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可是，真的能就此遗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夕阳西下，叶雯婕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这场对话，彻底打消了她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幻想。
将更高等的文明引入人类世界，成为她毕生的追求。
无论要背负多大的骂名，她都义无反顾。
……
【这三个人也太过分了吧，害死人家父亲，却没有一点悔改之意？】
【就是啊，装什么可怜？当年杀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可怜叶雯婕一家？】
【你看这三个人，一个佝偻，一个肥胖，一个独臂，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都说叶雯婕是球奸，但是谁逼她走到这一步的？难道不是你们这帮渣滓？】
【可不是，当初一个个作威作福，现在落得这般田地，不是报应是什么】
【你们别说了，不觉得这三个人也很可怜吗？她们也有难言之隐啊。】
【说到底，他们都是被历史裹挟的可怜人罢了，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没错，时代造就了英雄，也造就了罪人，这都是命运的捉弄啊。】
【哎，谁对谁错，谁能说得清，一地鸡毛，看得我头都大了。】
【想起一句话：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