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赠品’壶天
小马之所以有这种疑虑,还真就是行业习惯养出来的毛病。
古董行业和中医行业一样,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坐在明面上负责露脸的人不能太年轻,一个白发苍苍神采奕奕的老头和一个乳臭未干满脸青涩的青年,不管是坐在问诊桌后还是红布摊边,肯定都是前者更受欢迎。
所以基本上来到这里采购的私人商家平均年龄起码都是50岁往上,眼前这些人,就算是为首外表最年长的那个干瘦青年,好像也不超过四十岁,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是很少从事这个行业的。
“啊,是的是的,老板谈不上,我们就是古董店里负责供货渠道谈判的员工而已,也是给别人打工的,我们老板十分欣赏徐先生的作品,认为它们简直是不逊于名家手笔的艺术品,一定不愁销路,这才派我们过来负责跟徐先生谈合作,请问,您就是徐先生?”骆方看出了他眼中的不信任,丝滑的编造出了一个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吗,用于打消眼前人的疑虑。
听到骆方的说法,小马这才算放下心来,因为之前接触的客户都是个体户,他下意识的忘了考虑这一种可能性,如果是负责采购的员工,那就说的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抱歉啊三位客人,我们这个工作对外人比较敏感,刚刚口气有些不礼貌,还请见谅,师傅他在里面忙着呢,您几位要不先等会儿?”对三人放下了戒备的小马立马切换成了待客的态度对三人致歉道。
“没事儿,不打紧,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观摩一下徐先生做产品的过程,所以我们能过去看看吗?”骆方摆出一副和蔼的样貌,搭配上他那个不符合实际年龄的沧桑面庞,意外的有亲和力。
“好,好,您三位请自便,我去给你们倒杯水。这里条件如此,会比较乱,还请你们行动的时候不要碰到刚刚完成的作品,小姐也请您抱好怀里的猫不要放他乱跑,不然的话会比较难办。”小马伸手作出请的姿势指引三人往工作台旁的徐中天看去,还不忘在三人准备行动时提醒一声道。
“好。”被点到的任诗小心翼翼的放缓了脚步。
“活灵活现啊。”
此时,骆方已经跨步凑到了徐中天身边,看着他笔下丝滑勾勒出的画面,骆方稍显做作地开口夸赞道。
“嗯?”沉醉在其中的徐中天这才抬眼看向身旁气息陌生的骆方,看着面庞不如想象中那般老沉的青年,他皱了皱眉,疑声道:“小伙子,你就是电话里那个看上了我字画的人?”
“是的前辈,我就是刚刚电话里跟您沟通的人,我叫骆方。”骆方微躬身子自我介绍道。
“看来骆先生真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做起了古董生意?”
“不是的,我也只是在老板手下打工的人罢了,负责一些进货渠道的采购和价格谈判之类的。”骆方用出了刚刚对小马的说辞。
“哦?所以说看上我的东西的,是你们老板咯?”徐中天的脸上出现难掩的失望神色。
“那倒不是,您的作品是我在熟识的合作伙伴那里见到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了这幅画的潜力,之后才推荐给我的老板,我们一并对您高超的画技达成了共识。”骆方连忙从腰间掏出那幅女子画像展开,递到了徐中天眼前。
“嗯?这幅画?”
看到眼前被呈上来的画作,徐中天不禁一愣。他当然记得这幅画是自己的手笔,在四个月前这幅画被合作的小商贩连同其他的一些仿古器物一起进走了。只是现在出现在骆方手上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敏锐的察觉到画似乎和自己之前完成时的感觉看上去有些轻微的不同。
“这幅画不是您的手笔吗?”察觉到徐中天的困惑,骆方好奇的询问道。
“不,我记得这幅画,确实是我画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我当时做的一模一样,我只是感觉,它的气质有些不同了。”
“不同?”当骆方看到徐中天本人时,他就已经确认了,这幅画作上的奇异能量残留并不来自于他的创作,因为徐中天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修炼过法术一类的迹象。本来,骆方是有些感到失望的,因为这幅画上残留的能量并非是一般人所能察觉的,就算独孤师徒两个重新在画上做了同样手脚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它更像是一个超级大能施法之后留下的类似指纹或者标记之类的残留物,没有与施法者相符的实力是无法窥见的,但令骆方震惊的是,一眼就看出是个普通人的徐中天居然能察觉到这幅画的异样,这下,轮到骆方开始疑惑了。
“对,不同,你可能没有创作过画作,所以你不清楚,每一个画师在产出作品的时候考虑的颜料配比,作画细节,和光影分布都是不尽相同的,就算是一比一让原作者再画一幅画,画作之间也会有不易察觉的气质不同。我现在对你带来的这幅画就是这种感觉,画中的人和画的风格甚至细节都和我之前创作出来的一模一样,但是画的气质完全不同了。举个例子吧,这个画中的女人,虽然样貌一模一样,但仪态和神色都要比我原先画出来的更加鲜活。”徐中天从骆方手里毫不客气的拿过了那幅自己亲手所作的作品,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着骆方开口回应道。
“原来是通过画本身鉴别的吗……”骆方心里暗暗有些失望地想道。
“不过,这好像又不是通过更改我的画作或者重新临摹形成的,这就是我原先画的画,所以, 这东西是被某种人施了不知什么样的法术,改变了这幅画的整体气质,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居然有这样的人看上了我的画?”
徐中天有些兴奋地分析道。
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听到徐中天头头是道的分析之后,骆方三人和一猫先不淡定了起来。
“你,你,知道什么叫法术?”一旁的独孤季晓率先没忍住放声提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是跟不少道士散修合作呢,你不会以为学这些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的技术的人,他们都有画画的天赋吧?什么阵法、符咒、对联、甚至神像,要是有把那些复杂的图画学下来的时间潜心修炼,估摸着早就成为大师了,不如来我这里直接画现成的。”徐中天有些洋洋得意地对着独孤季晓卖弄道:“合作得多了,一些有真本事的道士和我结交之后教了我不少小知识,比如如何鉴别法术,如何开天眼,如何看面相之类的,所以这幅画上留着的法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怎么都看出不来?”独孤季晓一脸懵逼的看向任诗怀里的黑猫,附身黑猫的独孤松也同样回以懵逼的表情,仿佛在跟他说:“我也不道啊。”
“看来和徐先生交好的客人都很有本事。”见势,任诗倒是回过神来捧了徐中天一句,毕竟她又不修行法术之类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徐中天能看出画中有法术残留有多么惊人。在她想来,如果徐中天本来就有接触这一行的人,被有实力的道士教了两手倒也说得通。
“那肯定的,我同样也看得出来你们三个不是一般人,所以你们的老板肯定也是个大靠山才对,不然你们年纪轻轻,身上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气息,甚至都能比拟我见过的一个老道士了。”原来,徐中天从见到骆方三人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三人身上散发气息的与众不同,那种难以掩饰的法术能量充斥在三人中间,特别是中间来自骆方身上的那股巨大的能量,几乎就像炒菜里放下的蒜瓣一般,味大得窜进自己鼻子里来了。
“所以,您现在知道我们不是来找您求画的了?”骆方倒是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震惊,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中天遇见过什么大能有了能够看出修炼之人的能力,这倒也不奇怪,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机缘,无需刨根问底。骆方此刻更好奇的是,徐中天既然能看出自己几人的特殊之处,那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冲着画来的,那为什么他还如此镇定。
“嗯,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现在看了这幅画我就更清楚了,你们是冲着这幅画上残留的东西来的。”徐中天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只可惜,我帮不了你们,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但是至少在我创作它的时候,他还是一幅普通的画。”观察了一阵之后,徐中天就对画失去了兴趣,因为这幅画虽然气质改变了,但毕竟跟艺术无关,对自己沉迷打磨的画技并没有任何成长。他索然无味地收起画卷,递还到了骆方手上。
听着徐中天的这番解释,接过画卷的骆方却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就奇怪了。”骆方故意用徐中天足以听见的声量小声吐槽道。
“哪里奇怪?”
徐中天果然中套,循着骆方的碎碎念问道。
骆方的疑问当然也不是假的,刚刚他看向独孤师徒一人一猫的时候,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另外一件东西,正是二人从同一摊位老板手中购得的壶天!
如果按照徐中天个人的说法,他能感应到各种法术能量的残留,那么这个有着置物功能的玄妙古壶上那庞大的能量他怎么就没有感受到呢?就算是感应失灵了,就那个壶身的包桨和成色难道徐中天也能看走眼?作为专业造假人,真的会走那么大的眼吗?
想到这里,骆方也不怕见外人了,既然徐中天如此了解这个圈子,给他展示也无妨。骆方催动体内的能量,一个念头闪过,那壶天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也就是骆方平时拿这玩意儿的置物功能没什么大用,偶尔拿来放人才会方便一点,才会干出用袖里乾坤藏壶天这种套娃的操作。
只不过面对这个场景,徐中天倒是出乎意料的高喊了一声:“啊!”紧接着对骆方手上出现的壶天伸过手护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哦,徐先生果然也认得这东西?”果然如骆方所料,这东西也同样是从徐中天这里出去的。
“当,当然认识了,这不是我被弄丢的老茶壶吗?”徐中天像是搞丢了的自己亲妈又在外地某个地方重逢了一般激动的打量着骆方手上的壶天,眼中甚至噙满了感动的眼泪。
“噔。”
此时,端着一盘茶水走到骆方三人身后的小马在看到他手上的壶天也是双手一滑,手上的盘子“唰”一下散落在地上,装满茶水的杯子碎裂,溅得周围满地都是。
“这,这是……”
听到动静的骆方三人有些吃惊的转向身后,映入三人眼帘的是表情比他们还要震撼的小马的脸。
“哦,也是我从介绍我来这里的人手上购得的。”
骆方刚开口解释了个开头,却被徐中天猛地放声打断道:“这不是我的宝贝老茶壶吗?怎么到你手上来了?”
“哈?这是我们在摊位上买的。”一旁的独孤季晓听到徐中天那好像略带叱责意味的质问有些不悦了,立马上前补充道。
“这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卖掉,这起码是个唐朝的东西!”徐中天此时更加激动了起来,自从丢了这个宝贝老茶壶,自己那是茶饭不思,创作的灵感都因此锐减了不少,如今又看到它出现在骆方手上来到自己面前,他自然忍不住自己内心里那股想要拿回茶壶的冲动。
“师傅,那个,其实是我的错!”
这时,身后同样面色震惊的小马走了上来对徐中天低头鞠躬道:“我那天想起来,给碧园的陈老头带他要的货时没注意,去货架上拿那几个铜壶的时候正好缺了一个,我也没多想,抓起您工作桌台上的这个壶一起打包送出去了,我当时以为是您做好了的成品之一,没想到您后来丢了壶之后反应这么大,我就一直没敢跟您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