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气运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老者轻咳一声。
“顾小姐的问话，比警察还犀利。”
老者语气平和，但言语间指责意味却尤其明显。
顾尘认真回想了一下所有的问题，都是针对事发当天的经过，并没有任何个人猜测和引导倾向。
怎么就犀利了？
她后续准备的采访问题是：在发现孩子失踪后，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过手机报警，而是选择开车去当地警局。
如果前面几个问题都觉得尖锐，那就没有继续采访的必要了。
顾尘合上笔记本。
她见到这对夫妻的第一眼，就看到俩人身上缠绕着的因果线，多而乱。
因果线并非不好的东西，凡人只要活着，就会产生因果。
但顾尘眼里看到的，这夫妻的因果线，沾染着浓重的恶意。想必孩子失踪的案子，他们并不清白。
她之所以还坐在这里采访，不过是遵循记者的职业道德，毕竟是拿了工资的。
就算采访对象如果不配合，她也只需按照目前掌握的视频资料如实报道就好。
顾尘放弃了继续采访的想法，给二人留下名片后，就要告辞离开。
这时，对面老者也一并起身。
夫妻俩间他要走，忙问道：“大师，璋璋的遗体还没找到……”
“怎么确定是遗体的？”顾尘问，“现在定性仍然是失踪。”
孩子出了事，多数父母都是会抱有幻想，希望奇迹出现。这家人倒是冷静，这么快就接受现实。
这话问得很是扎人心。夫妻二人眼看又要发作，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然后对着顾尘说：“有时候希望才是痛苦的根源。”
“你说是不是，顾小姐。”
顾尘想了想，没有反驳。
警察和记者约定上门的调查采访的时间，这位老者能全程在场，说明跟这家人关系匪浅。
离开赵家没走多远，顾尘被老者追上。
“有什么事情吗？”对方握着手杖走路，却能轻易追上她。
“我看姑娘是有气运傍身之人，不知可否交个朋友？”老者开门见山。
气运？听到这话，顾尘差点笑出声。
若说她有财运，还能信几分。可这气运……
如果连她都能有气运，那这世道是真的要完。
“不必了。”顾尘摇摇头拒绝，她不想节外生枝。
老者也不急，转过身看着赵家的小洋楼，自顾自说起来。
“姑娘还年轻，不懂如何利用这气运。”
顾尘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就说这赵家，虽然家中横生变故，女儿下落不明。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家人的气运，财运甚至还有向好的倾向。”老者微笑着看顾尘，
“这就是气运的好处。”
赵瑞明这几天刚拿下了一个政府投标项目，正好印证了他的话。
财运？顾尘没有反驳。
也许是有点财运吧，可惜，是以折损阳寿为代价。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阳光。
别墅前两棵榕树底部，树根横生交错，树顶伞盖有无数根须垂下，如同猛禽利爪一般插入土中。
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景象，此时没了阳光，竟透出阴森可怖之意。
老者以为她信了，捋了捋胡须，俨然一副高人的做派：“气运这东西，用对了地方，一生可是无往不利。若是用不对，被有心人惦记利用，反而容易招来祸患。”
历史上，不少大家族是吃鬼神饭起家。后来随着科技进步，这些大家族逐渐隐秘了起来，披上了玄学的外衣，本质却依然没变。小到起名算八字，大到风水辟邪，甚至有利用邪术帮人转运的勾当。越是有势力的家族，越看重这些，发展到今天，这些古时候扛个算命幡走街串巷吆喝的买卖，也换了层皮成了权贵重金难求的玄门大家。
顾尘对这些家族没有兴趣。几千年的深耕，这些势力早已旁枝错节，一旦不小心挨上，都是撇不清的是非。
只是现下kpi要得急，她的功德簿再不添上几笔，估计再活500年都不能成功投胎。
现下有送上门的因果，虽然麻烦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想通了这点，老者再次递来名片时，顾尘没有拒绝。
看着老者，心下也带上了几分满意：这人，看着好适合下地狱哦。
陇海市很小，从高楼林立、霓虹灯不熄的珠海路，继续往南只要五公里，已然是一片废墟。
七月十五，中元节。
看着面前扇动翅膀的纸鸟和它背后废弃荒凉的建筑，顾尘的心情有点不好。
“让你盯着那家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白天她采访结束时，捏了个纸鸟留在赵家别墅，让它留意这家人的气息。没想到这不长眼的鸟大半夜领着她逛工地。
纸鸟不会说话，只是扇动翅膀围着她不停打转，好像一只邀功的狗子。
顾尘不耐烦伸手一拍，纸鸟便像被抽去了生命一般，轻轻落在了地上。同时，一缕暗力没入她指尖。
纸鸟落地，顾尘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不是那对夫妻……
这傻鸟，认错人了。
顾尘往前迈出一步，发现脚下被人撒了盐，似乎是围了一圈。她刚刚这一脚下去，无意间把这圆圈破开一道缺口。
顾尘皱眉看着眼前的景象。烂尾很久的一栋楼，只来得及搭好了每层的楼板。建筑四周墙壁都没来得及浇筑，此时只有一堆钢筋孤零零的立着。
她叹口气：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然这傻鸟不能带她跑这么远。
不想一层层爬楼梯，她一口气跃到最高层，准备一层层搜楼，如果没有发现就回去睡觉。她虽然不是人，却也不想跟中元节里奇形怪状的物种打交道。
月亮被飘过的乌云遮住，夜晚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看见被五花大绑仍在地上，嘴里还塞着布头的钟霖。顾尘捏了捏眉心，终于想起那抹熟悉的气息是属于谁的。
“嘤嘤嘤！”钟霖显然也看到了她，瞪大眼睛疯狂扭动着身体。
今天去过那栋房子的人很多，纸鸟追踪到钟霖也不奇怪。只是为什么这人会大半夜被人绑来这里？
还挑了百鬼夜行的日子。
见顾尘居然转身要走，钟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女人不仅没救他，还一句话不说就要走。好像没看见自己一样。
不对，她看见了！她看见后还叹了一口气，很失望的样子。他哪里对不起她了，能让她流露出大失所望的情绪。
要不是嘴里塞着东西，钟霖一定要口吐芬芳，对着她喷出个长篇大论来。
顾尘倒不是不想救他，只是还得费心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早八人不想耗费脑细胞啊。不如打个匿名电话，让唐平来找他，自己就能回去睡觉。
可是刚刚打了照面，该怎么跟钟霖这个碎嘴子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尘心念一动，忽然转身：干脆把他记忆抹除了。
还在奋力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捆绑的钟霖，莫名感觉一股冷意袭来。一抬头发现本来要走的女人，此时正看着自己。
被抓住时都平静的汗毛，此时竖了起来，脑海里忽然出现唐平那句“不要招惹她”。
顾尘蹲在他面前，右手很快向他脑后探去：“很快的。”
钟霖感觉自己要疯了，加班到半夜，回家路上被人绑走就算了，现在又出现一个不对付的疯女人，对着他疯言疯语。
半晌，顾尘脸上出现迷惑的表情，法术对钟霖不起作用。
顾尘抽走他嘴里的布头。钟霖感觉自己的腮帮子得到了拯救，积累了一晚上的惊恐情绪化作不满：“你怎么才来！”
顾尘闻言手下一动，把还没扔掉的布头重新塞回他嘴里。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布头塞的不紧，钟霖没费什么劲就吐了出来。
意识到刚刚自己说话不妥，讪讪的解释：“那个，我一天没吃饭，又被人绑到这里，饿傻了才说的混账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顾尘闭上眼，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梦游。”
……
钟霖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顾尘噎人的本事，也没继续拱火。
现在重要的是向队里请求支援，绑架他的人随时可能回来，他们必须快点离开。
忽然，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和谈话声。
“我的面罩没歪吧？”
“没歪，要是看见我们那就只能说他命不好了。哈哈哈……”一阵粗嘎的笑声传来，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钟霖立刻看向顾尘，想提醒她快藏起来。他不清楚对方有几个人，贸然行动只会更危险。